云落落顿了顿,起身,抬目。
便看眼前人,相貌与封宬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已是浅浅死气萦绕。
她抬手,朝景元帝又行了一道家礼,“皇上恭安。”
景元帝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样知礼,顿时笑开,“免礼免礼。”又道,“按着道门的规矩,朕是不是也要给女冠还一礼?”
云落落抬头看他,认真摇头,“不可,我受不起。会折寿。”
“哈哈!”
景元帝大笑开,“女冠这样惜命。”
云落落看他笑得开怀,也跟着弯了弯唇,点头,“嗯,我要与三郎共白首的。”
景元帝的笑声又大了些。
一边笑,一边摇头,抬手,示意了下莲花灯边摆着的矮桌。
云落落见那桌上摆着一盏茶,朝景元帝看了眼。
景元帝笑道,“主家待客,茶为首道。女冠尝一尝?”
云落落也不扭捏,走过去,将茶盏端起,闻到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便饮了一口。
甘味入体。
那股燃烧在心湖中的炙热倏然如被清泉覆下,顷刻便熄灭无影。
云落落捧着茶盏,眨了眨眼,又转头看旁边的景元帝。
景元帝笑着看她,“宣儿抓走赵氏女后,曾从她手里拿走了一剂药。朕让人去赵家拿了一包解药来。”
不过简单两句话,可这其中天子的皇权威势,足以彰显!
云落落看了眼手里的茶盏,然后举起,一饮而尽。
景元帝又笑开,轻叹道,“难怪宬儿那样的性子,都能如此中意女冠。”
云落落放下茶盏,转向景元帝,“皇上怎知我会来寻您?”
云皓的符篆并非没有将云落落传送成功,而是云落落自己故意将暗七白影送离那处险境,而她自己,则顺势出了常王府。
本准备前往皇城,谁知却在延禧门前,遇见了似乎早已守在那儿的王鹤。
景元帝笑了笑,道,“朕这样算计着宬儿,也是为了能见女冠一眼。”他背过手,转向另外一边,又低笑一声,“宬儿将女冠藏得太紧了。朕不过也想见一见福佑我大玥的仙人罢了。”
云落落眨了下眼。
景元帝已朝前走去,“女冠陪朕走一走?”
云落落便抬脚,跟在他身后半步。
景元帝笑了笑,领着人从玄福门出了太极宫,便看西内苑的城墙下,王鹤提着个灯笼静静地站在那儿,周边静悄悄的,没有另外的人。
见二人过去,王鹤便在前方无声地走。
夏夜微风不凉,吹得人倒是舒爽。
景元帝背着手,走了一会儿后,又道,“宬儿中毒,朕也未曾料到。”
云落落没说话,脚下的砂石磨磨沙沙。
第七百九十八章 别算计他了,行么?
“宋家别有用心,赵家隐藏其后,京城之内各族皆盯上了宬儿,朕需得用一个出头椽子来告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是朕的儿子,轮不到旁人来图谋算计。”
云落落学着他的样子,背过手,脸上依旧不见什么神色。
景元帝一瞥,瞧见她自在的模样,差点又笑出声。
摇摇头,继而道,“宣儿来请旨,朕不是不知他的意图。朕不过是想借他的手,从宬儿手里头将女冠请走,再顺势见一见女冠。女冠……”他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倒是心狠。”
夏夜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云落落微眯了眯眼,听到景元帝的话,转头,想了想,说道,“可您明知常王抓了赵氏女,却还让传口谕让我去,本来不就是想要常王跟三郎彻底撕破脸,两相争斗么?”
前头,低着头的王鹤脸色微变。
景元帝倒是再次笑起,转过身继续朝前走,“所以,女冠是看出朕的用意了,为了护住宬儿,才故意去的常王府?”
去了一趟常王府,逼疯常王,烧了常王府。
这一出手,可真是不给人留后路。
“是啊。”
云落落大大方方地点头,看着景元帝,忽而两步跨到他身边,道,“三郎很怕吃苦的,您别算计他了,行么?”
“怕吃苦?”景元帝新奇,一边走一边问:“我家那个小三子?”
云落落有点跟不上他,只好伸手拽了他的一点袖子,一边再次点头,“他胆子很小的,看到鬼怪都不敢走路。也爱哭,常常掉眼泪。有时候不说话,可是心里头很难过。对了,也不敢吃苦药。”
景元帝顿时笑开,看了眼云落落拉着他的袖子。
道,“原来宬儿这样娇气。”
云落落又点头,“嗯,很娇气。”
“哈哈。”
景元帝的笑声散在风里。
前头,王鹤提着灯,垂着的眼微微发酸。
景元帝放慢了脚步,让云落落得以跟在他身侧,再次说道,“宣儿自小身子不好,又是长子,朕这一辈子做父亲的感情,几乎都给了他和……另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