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表情很不好看,仿佛下一秒就要撕破脸皮骂人,黎星川认识他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因为这种小事恼火。
他心里当即产生判断:罗颂可能因为失恋悲伤过度出现幻觉了。
“和你开个玩笑,别急眼嘛。”黎星川选择战术打圆场,捞起一串牛板筋递过去,“来,颂哥,您的最爱,消消气。”
罗颂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顺着台阶下了。
两人面色如常地和他侃大山,黎星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拿不准主意。
他是真的愁,季望澄的心理问题还没彻底解决,兄弟这边突然精神失常了,看起来还挺严重。
他们聊天的时候,季望澄挂在桌边当壁花,脚底的黑影分裂了一团影气泡出去。
气泡围着黎星川的脚边转圈圈,仿佛摇着不存在的尾巴,汪汪呜呜地想要引人注意。
可它们碰上黎星川,注定是一场飞蛾扑火般的盲目行为,沾到一点就会消失,一滩足球大小的影子,很快变得只有两枚乒乓球大小。
剩下的影子们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像挣脱地心引力一样,艰难而决绝地从黎星川身边离开,飞速冲向罗颂的背包。
罗颂的运动挎包只有一道拉链,里面没暗袋,所有杂物零落地挤在一起。
影子们快速穿梭,从里面揪出一只黑色方盒。
它们举起方盒,黏着椅腿和地板,一路猫猫祟祟地离开,回归本体。
……路上,出了点小意外。
“我就说吧!”黎星川轻拍了下桌子,兴致高昂,“射手还得是……”
随着上肢姿势的变化,他的腿往外伸了点。
脚尖踢到硬物。
以影子们的速度,自然是躲得开的,但黎星川一接近,它们就原地变身一群只会吵着嚷着喊“闪闪”的傻瓜赛博知了,帆布鞋靠过来,完全不知道躲避,反而幸福而安详地躺下。
等黎星川的鞋子踢上“潘多拉”时,已经来不及了。
影子们慌乱地躲回季望澄身后,像玩躲猫猫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好像有东西?”黎星川弯腰。
罗颂也跟着弯腰低头。
黎星川看清盒子的模样,一时间,喉咙像是被人掐住,难以呼吸。
这是……
他震惊愣神的间隙,罗颂伸手把方盒捡起来,特意抽了张餐巾纸,把它沾上的灰擦干净,仔仔细细,连盒盖下的边缘都照顾到了——他对自己都没那么细致。
“这是我的幸运物。”罗颂对他说,“不知道怎么掉地上了。”
黎星川默然。
半晌,他扯了下嘴角:“……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罗颂:“说来也是缘分,自动贩卖机买水,买一赠一,掉出来的。”
黎星川:“什么时候啊?”
罗颂:“上周。”
黎星川艰难地笑了下。
他看着罗颂神神叨叨地对盒子道歉,双手捧着它,把它放回包里,再小心地拉上拉链,把包挂起来……黎星川心中五味杂陈。
灾难不发生在身边,针没扎到自己身上,常常是没办法察觉到那种切实的痛楚的。关于末日的梦再真实,也没有这几秒钟带给他的震撼来得剧烈。
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些人给罗颂洗脑,仅仅一周的功夫,他产生幻觉,且变得易怒。
黎星川整张脸冷下来。
季望澄伸手,勾上他的小指,两根手指亲密地扣在一起,像是交颈天鹅。
对方凑过来,声音很轻,语调平稳有力:“别担心。”
热气喷洒在耳廓,黎星川触电般躲开,反手搓了搓蒸熟的耳垂。
还没等他说话,罗颂先一步怪叫起来:“注意点影响行不行,我是来吃烧烤的,别给我瞎喂别的东西!”
黎星川反击:“烧烤还堵不上你的嘴?”
罗颂:“我吃、我吃,我吃行了吧!”
两人聊了几分钟,除去涉及小满的问题,罗颂表现得很正常。
黎星川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哥们接触邪.教不久,荼毒不深,应该有救;但仅仅一个礼拜,他就能产生这种严重的幻觉,时间一长,效果想都不敢想。
怕是会和黎淑惠一样,直接变成情绪过激的疯子。
他垂着眼睛,胃口全无。
季望澄又一次悄悄靠近,这回没有咬耳朵,脸颊之间隔了一点窄窄的距离。
“在想什么?”他问。
黎星川叹气:“唉。”
季望澄:“不要紧,别想太多。”
黎星川:“不单是这个,我在想更远的问题。”
季望澄:“什么?”
黎星川语气认真:“怎么样才能弄死那个‘天灾’?他真该死啊。”
季望澄;“……”
季望澄默不作声地放下筷子,垂首敛目,像是罚站一样,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