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郎迟谙清醒无比,一字一句皆听了进去。
就在快要到达戏班的时候,她忽地停下了脚步。白落棠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边人掉了队。
她回头看去,街上没有点灯,郎迟谙的神色在明月清辉下朦朦胧胧,难以看清。
但她的语气无比坚定:“我不想走了。”
白落棠拍了下脑门,怀疑自己困出了幻觉。
“白班主,我能留下吗?”郎迟谙道,“不白吃白喝你的。”
白落棠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仍觉自己似在梦里,脚步漂浮地回了房间。
郎迟谙了却心头大事,美美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她神清气爽,破天荒地向遇到的人都问了好,把戏班的人吓得不轻。白落棠昨天只是困得狠了,还没到失忆的程度,睡一觉后大脑清醒,把昨夜郎迟谙说的话都想了起来。
于是见着郎迟谙后,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而郎迟谙面色自若:“白班主,你现在得了闲,可还能再教教我琵琶?”
“……行,”白落棠无奈道,“郎姑娘莫要嫌戏班无趣就好。”
棠声班编外人员郎迟谙,就这样在一夜之间转为了编内人员,戏班姐妹们一致好评。原先的送别礼也没说就不准备了,只是名头从送别礼改为了庆祝郎迟谙留在棠声班的礼物。
郎迟谙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三日她发现绪以灼竟然也没有走。
一时间,愉悦全部转为了疑惑。
郎迟谙惊愕道:“你怎么还没走?”
绪以灼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了?”
郎迟谙:“……”好像是哦。
绪以灼一直问的都是她什么时候走,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也要走的意思。
郎迟谙迷迷糊糊地离开了院子。
一个月过去了,好似和一个月前没有什么不同。
绪以灼看着郎迟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合拢了院门。
但绪以灼知道一切已然大有不同。
第281章
两年过后,又逢清秋。
郎迟谙走出戏班,昨日她们刚结束一轮乌倰国内的巡演,回到清禧镇已是舟车劳顿,各自回了房直接歇下了,这会儿还在床上趴着。此次巡演由于耗时不长,戏班里干脆没有留人,全员出动,于是这会儿躺在床上起不来的人里头还包括棠声班的厨子。
郎迟谙安安静静躺了一夜,彻夜未眠。窗户她开了半晌,一抬眼便能瞧见窗外的天。天空蒙蒙亮之际,郎迟谙悄无声息地起床,离开棠声班给这群累到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弹的人买早点去。
清晨阳光熹微,又值秋日,太阳都少了几许暖意。清禧镇内栽着许多银杏树,如今一片片金黄的小扇点缀枝头,大风过后当头淋了一场金灿灿的雨。
郎迟谙早已将清禧镇摸了个底透,走过两条街来到了棠声班每位成员赞不绝口的早点铺子。她来得已然算早,但铺子前依旧排了条短短的队伍,郎迟谙耐心等待轮到自己,报出已经在心里盘旋许久的餐量。
“大单啊,”老板笑道,“郎姑娘这是给整个棠声班买的?”
郎迟谙虽然待在清禧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多,但已足够让清禧镇许多人认识了,哪怕她不呆在镇上声名显赫的棠声班,光她自己就足够耀眼夺目。
郎迟谙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让出去站在旁边等。
头顶好似有什么东西,她抬手一拂,摘下了一枚银杏叶。
在世人眼中,银杏常意味着长生。
只是这个词,和郎迟谙多半是没有什么关联的。
她今日出人意料的安静,要是让戏班的姐妹们看到,指定要大呼小叫一阵。不过其余人可就看不出这些,老板同老板娘手脚麻利地将早点打包好,两大包交到了郎迟谙的手里,郎迟谙单手提着好像提一枚轻飘飘的叶子,毫不费力。
她今天走的这条道来回路上都会经过绪以灼租赁的小院,她来时没看到人,回时发现院门开了,绪以灼正在扫院外的落叶。
郎迟谙随口道了声好。
绪以灼应了一声,等郎迟谙走后,她将扫帚往边上一搁。秋风不歇,银杏叶子止不住地掉,刚扫出一片空地又有新的落叶落上。
绪以灼知晓郎迟谙今日为何会有此异样。
今日又逢郎迟谙生辰,她正式来到了二十一岁,距离命定的死劫只剩下九个月又七天。
郎迟谙回到棠声班后,将早点一一分发出去,却发完就走,有意避开棠声班的人,免得待久了被人发现异样。送完最后一份后她回到自己的院子,不像刚住进来那会儿,她还不知道自己一个月后会彻底决定留在这里,只把这间小院当做一个临时居所,什么也不添置,不去变动自然也不用多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