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子曾经费尽心思改造过的铜镜。
洛之蘅难掩诧异:“殿下一直随身带着这面铜镜?”
“孤看上它,不就是因着它轻便易携?”
话是这么说。可后来她得知铁匠铺是太子同旁人联络的重要据点,便想当然地以为所谓的“改造铜镜”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借口。
谁知他竟丝毫不改初心。
洛之蘅惊讶得无言以对。
太子见她久久沉默,慢条斯理地道:“若是用不上,孤便——”
“用得上!”洛之蘅霎时回神。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皆被她抛之脑后,她忙不迭接过铜镜,口中道,“多谢殿下。”
太子“嗯”了声,将铜镜递过去,轻飘飘地跳下石块,丢下一句:“孤去牵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给她留足了揽镜自照的地方。
很是善解人意。
等他走远,洛之蘅慢吞吞地举起铜镜。
这面铜镜不愧是太子千挑万选择出的上品,镜面打磨得光滑平整,映出的景象清晰分明。
花环稳稳地圈在发间,草茎的绿色偏暗,在墨色的发间分毫不显得突兀。因着要在马上颠簸,长如瀑的墨发只利落地挽了个髻,没做多余的修饰。原本素净得寡然无味,却恰巧给了花环施展的余地。
草茎圈上点缀的野花虽然颜色各异,却不显得花里胡哨。以素色为主,旁的色彩兼而有之,却一致的柔和,没有分毫突兀的明亮。
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发间,愈发显得和谐好看。
洛之蘅无意识地想着:不怪太子眼光挑剔,好看的东西总归是让人赏心悦目。
她抬手去碰,慢吞吞地盘算着要如何礼尚往来。诚然花环并不珍贵,可花环上承载的沉甸甸的心意却不好视若无睹。
手指随着花环的弧度流连,洛之蘅天马行空地放空着思绪。
倏然,她的视线在镜面的角落处定格。
*
两匹马自顾自地在溪边饮水。
太子无所事事地靠着树,边望着两匹马争抢着溪水,边耐心地等待着洛之蘅归来。
好在洛之蘅并没有让他久等。
“看完了?”太子看着她靠近,眼风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孤说得可对?”
他指的是那句被她当作敷衍之语的“好看”。
洛之蘅抿了下唇,仓促地点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急什么?”
“阿爹该等急了。”洛之蘅努力维持着若无其事的神情。
他们这些时日出来学骑术,逗留的时间远长于今日。那时南境王一无所知的情形下尚没有意见,遑论是今日?
她越是想要显得平静,就越是漏洞百出。
太子的视线移过来:
昔日如午后湖面般不起涟漪的眸子,此刻盛着掩藏不住的惊惶和恐惧。尽管牵着唇角轻笑,可五官神情尽显僵硬。
好似在害怕些什么。
太子沉声问:“怎么了?”
“……该回了。”洛之蘅故作镇定地重复,下意识攥紧铜镜的长柄,好似这是她赖以依靠的浮木一般。
太子觑她片刻,从善如流地点头:“好,是该回去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溪边牵马。
洛之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接过他递来的缰绳,打算翻身上马。
附近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想起方才铜镜中觑到的零星画面,洛之蘅悚然一惊,失声道:“——阿兄小心!”
几乎是她出声的同时,太子警觉地侧身一让,堪堪避过凌空飞来的冷箭。
尖锐的箭镞擦着他的脖颈飞过,若是反应稍慢一步,这箭镞就能穿过他的颈间,让他再无生还的可能。
洛之蘅无意识地瞪圆眼,为这死里逃生的一躲吓出一身冷汗。
一箭未中打草惊蛇,藏在草丛中的刺客再无顾忌,纷纷现身,齐刷刷地一拥而上。
刺客约莫二十来人,皆着黑衣蒙面,露出的双眼凶光毕现。他们有备而来,背弓搭箭,腰间别着长剑冷刃,半包围着涌来,没留下分毫可以闯开逃跑的缝隙。若是骑马向后退,蓄势待发的羽箭便会毫不留情地刺来。
太子在千钧一发间做出权衡。
他劈手夺过洛之蘅手中的铜镜,另一只手将她推开原地,丢下一句“去树后躲好”,飞身迎战。
刀剑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地传来,惊得林木间栖息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四散奔逃。
洛之蘅手无缚鸡之力,心中焦急不已,却死命克制着留在原地,生怕自己的陡然冒头会给太子添乱。她死死扣着粗糙的树皮,视线不错眼地跟着太子移动,紧张到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太子以少敌多。
黑衣人手执长剑直奔着他而去。太子手执着铜镜抵挡。双方缠斗在一起,形势分外胶着。太子施展着轻功穿梭在黑衣人中间,瞅准时机,一手铜镜抵挡着身后人,一手扣住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腕,用力一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