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夏探出身子,高声劝道:“有话好好说。这位壮士,方圆五里就只有此处能落脚避雨。我们姑娘也喜静,定不会扰了你们公子清静,还请壮士行个方便,让我们姑娘进去避避雨。”
男子能对着洛南动刀动枪,却不好对小姑娘冷语相向。
虽面色缓了些,却并不松动,仍挡着庙门不让一步。
正对峙着。
庙里陡然间又跑出来一个人,在男子耳边低语几句。
男子闻言,收了刀剑往马车处靠近。
洛南担心他对郡主不利,忙警惕地拦住他。
总归隔得不远,男子也不计较,便站在原地道:“我们公子心善,请姑娘进庙避雨。”
平夏一喜,正要道谢。
男子又道:“公子正命人往庙里挂绸布,请姑娘稍等片刻再进。”
平夏顿了顿,不解问:“为何要挂绸布?”
男子一本正经地回:“我们公子说了,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惹人嫌话,是以要用绸布隔开,以免他清誉受损。”
平夏:“?”
第02章
男子的声音不高不低,却顺着落雨声准确无误地传进马车里。
半雪唇角抽搐了下,就连正在阖目养神的洛之蘅,也因着这句“有损公子清誉”的话睁开了眼睛。
气氛诡异的寂静下来。
偏偏男子一无所觉,面上不见分毫异色,显得很是理所当然,甚至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胸膛,似乎在为他们公子的洁身自好而倍感与有荣焉。
众人:“……”
饶是平夏向来性子稳重,此刻也难免失语。
两方都有诸多随从,怎么算都称不上“孤男寡女”。退一步言,就算同在破庙避雨有瓜田李下之嫌,该担心清誉受损的难道不是她家郡主吗?
平夏眼神复杂地望着对方,默了默。
稍顷,她重新挂上得体的浅笑,缓声向男子道谢。
对方的随从大约对这样的情景司空见惯,挂绸布的动作很是迅速。
平夏刚退回马车厢坐稳,就听外头的男子道:“庙里安排妥当了,姑娘请吧。”
马车里有柄油纸伞。
半雪撑起伞,和平夏一道护送洛之蘅进到庙里。
这座庙屹立在这里的具体时间已不可考。
早在洛之蘅在七岁那年初次去云间寺为母祈福时,这座庙就已经伫立在这里。
破庙荒废多年,年久失修。
进庙之前,半雪和平夏已经做好了庙内破败杂乱,需要费劲清扫的准备。
可一迈进庙内,二人登时愣了愣。
庙内的情状,同她们预想的截然相反。
本该遍布灰尘的地面此时干干净净,连丝毫的灰尘都没有。散乱无序的秸秆整齐有序地堆在墙角,就连墙角处盘踞多时的蜘蛛网也不见踪影。
庙内整洁干净到,仿佛这里常年都有人居住清扫。
半雪和平夏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
想来是率先抵达的这位公子嫌弃庙内脏乱,命人都收拾干净了。
她们来得晚,赶巧沾了光。
这般想着,再看向庙中央高高垂下、令人怎么也忽视不了的绸布时,二人都觉得顺眼不少。
绸布被固定在简陋的支架上,从内墙一直延伸到门口。
支架甚高,即便是洛南踮起脚去看,也越不过绸布的遮挡。
风吹绸布亦不动,将对面那位公子遮挡得严严实实,备显神秘。
好在洛之蘅和她的两个侍女均没有好奇之心。
双方各自占据了破庙里的一半区域,井水不犯河水,很是和谐。
庙外风雨大作,凛冽的风抱着绵密的冷雨,坚持不懈地灌进来。
洛之蘅畏寒,被冷风一吹,不由自主哆嗦了下。
平夏偏过头,探了探她手背的温度,低声道:“奴婢这就去生火,姑娘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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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灵犀一般,绸布的另一侧也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人嗓音带笑地招呼:“公子往这儿挪挪,免得烟熏到您。”
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地讨好。
虽然和方才在庙外冷静沉稳的语调大相径庭,可洛之蘅依旧轻而易举地辨认出,发声之便是方才和洛南对峙不让的男子。
她思绪放空,百无聊赖地想着,听其咬字习惯,不像是南境的口音,倒有些像……
神秘公子的出声打断洛之蘅的思绪。
他道:“嗯。”
轻飘飘的一句单音,没有别的情绪,只含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让人想到南境松林的清风,渺远空寂,遗世洒脱。
单音尚有如此风流,启声时的真实音色又该如何悦耳?
洛之蘅下意识屏息凝神。
可惜,对方“嗯”过一声之后,再未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