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之后,便能瞧见这城内,处处都是毛毡帐篷,纵列对齐,毛毡帐篷如同一座座白色小山一般立着,帐前有人站岗放哨巡逻,行走间都是高大威武的男子,没有一个女子,由此可见,这里全城几乎都是战士。
这可以说是城,占地的面积和生活的人都很多,但是却是以军营的方式统管的,令行禁止,有专门的膳堂与规定的地区,每个人都按着规定的方式生活。
战马长驱直入,冲到城镇前方。
掠过长长的毛毡帐篷,便能瞧见一片荒田,荒田都无人打理,只有一些野草,看来是被当成了放马场——金蛮人不爱种地养殖,他们只爱烧杀抢掠。
金蛮地处盆地,雨水丰沛,土壤肥沃,其实产物很多,但是西蛮人从不打理自己国家的东西,他们甚至都没有多少关于田产的赋税可收,金蛮人最爱的就是四处侵略,上跟北漠打,东跟大奉打,下跟南蛮打,西跟赤金人打,四处打仗。
种地,侍弄花草,在金蛮人眼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才做的事情。
而金蛮与大奉的交界处——西疆,是一处土壤贫瘠的地方,也不好种植,他们干脆就不种,只四处跟人打架。
这是个骨头里就爱侵略的国家,和大奉人截然不同的人。
大奉人血里有风雅,好清净安逸,清酒竹林便能潇洒过上余生,西蛮人血里有贪婪,好烧杀抢掠,片刻都闲不下来,让他们坐下认真听书,比杀了他们都难。
金蛮人全民皆可战,不分男女老幼,所以他们的战损率也很高,在金蛮这里,三十岁便已是长寿之人了,而三十岁之下死掉的人,多数也都死在战场上。
经过荒田之后,她瞧见了几个打铁的毡房,在毡房最后面,有一些人平躺在石板地面上。
大概有百十个人,平平整整的躺在地上,在他们周遭只有几个战士守着,没有人敢靠近他们。
四周的天色都暗下来了,最后一抹赤色带金的余晖从城墙处缓缓坠落而下,在前面领路的蛮族士兵高举着火把,神色紧张地说话。
一个个音节自他口中而出,沈落枝努力的记。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多东西不懂,但她会默默记下来,然后反复琢磨。
在距离那群人三十丈远左右时,耶律枭勒住了缰绳。
他从战马上翻身而下,继而对沈落枝道:“你在马上坐着,孤去看看。”
但是下一瞬,沈落枝抓住了他的肩膀。
纤细的指甲被火光照耀出一点粉嫩的弧光,耶律枭回过头时,便瞧见沈落枝的黛眉微蹙、眼底里都是不掩盖的担忧,她问:“耶律枭,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耶律枭被她眼底的担忧钉在了原地,他看着这个柔弱的大奉郡主,过了半晌后,道:“是疫病,城中有人生了疫病。”
他道:“你在这里等孤。”
耶律枭说这些的时候,语气虽轻,但脸色冷沉——金蛮常有疫病,因为总是打仗,所以金蛮人总是生各种各样的病,大部分疫病都是传播极快、沾上就死的,所以金蛮人的处置方式就是将所有患了疫病的人一起烧了。
不管是已经死掉的,还是没死掉的,都直接一把火烧掉。
每一次,都会死很多人,场面会很难看,对于军中士气和人心都是一场打击。
耶律枭不知道来自大奉的郡主之前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但他本能的不想让沈落枝靠近这些脏的、危险的人和病。
“带我一起去吧。”沈落枝坐在马上,垂着眸看他,眼眸里闪着温柔的光:“之前你不是说过吗,这里也会是我的城。”
耶律枭被她说的心口微动,他的羔羊美丽又柔弱,蹭到他的胸口前,温柔的用小小的羊角顶他的心口。
他的小羔羊,竟然都开始关心他的城了。
这用大奉话来说,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
“很危险。”耶律枭看着她,道:“我不想你死。”
沈落枝瞥了他一眼,然后自己翻身下马。
她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耶律枭的脾气,只要她不跑,耶律枭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她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就像是现在,就算耶律枭不赞同她来,但是她翻身下马,耶律枭也不会阻止她,他对沈落枝既有不容置疑的独占欲,又放纵她的一切行为,只要飞不出他的手掌心,那就随便她,中间这条线到底有多深,沈落枝要自己来探。
耶律枭大概被她那句话哄的很高兴,她下马的时候,还伸手接了她一把,避免过高的战马让小郡主下马时摔倒。
沈落枝站在了他的身侧。
一旁待命的蛮族将士努力的目不斜视,但是在沈落枝落下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