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雀宫占地宽广,光厢房就有上百间。
先帝逝世后,碧雀宫很长一段时间成为空置,毫无人气。
当年昭成帝大肆在民间寻找解梦的术士,揭榜术士犹如过江之鲫,行宫便成了江湖术士的安置地。
这些术士的本领良莠不齐,鱼龙混杂,从外面带来的恶臭习性却一点没落,要么时常彻夜对饮,抱柱鬼哭狼嚎,要么将一月未洗的鞋袜晾在回廊上,臭气熏天。
昭成帝得偿所愿后,许是忘了这些术士,一直没下旨驱逐,脸皮厚些的便一直赖着不走,时而就出来作妖,驻守行宫的侍卫又不能对他们怎么样,过得是苦不堪言。
明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术士住在东厢房,自以为是皇上请来的上宾,行为举止十分不知礼数,大梵女不欲与他们起冲突,便住到了离他们最远的西厢房,我提前和他们说过两位殿下的驾临,只要两位殿下不去东厢房,他们也污不到两位殿下的眼。”
他将那些术士“惊天动地”的行为吞在腹中,只用了“不知礼数”四个字概括,以免污了贵人的耳朵。
姜念兰小声问:“大梵女是何人?为何我听着很是熟悉,好像在梦里听到过。”
“念兰又梦到了什么?”
姜念兰诚实道:“哥哥不在身边时,我有时候会做噩梦,梦里有白雾化成的水镜,水镜里有一些画面,应该是我从前的记忆。”
“念兰还看见了什么?”
“暂时不记得了。”她眨了眨眼,“等我想起来,我再告诉哥哥。”
楚南瑾沉默半晌,问:“念兰若是恢复了记忆,会和哥哥渐行渐远么?”
“怎么会!”姜念兰停顿片刻,想到什么,眸子斜成一条缝,眼尾上扬成月亮的弧度,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哥哥是吃醋了么,害怕我恢复记忆会不理你,所以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这种话一听就不是她能想出来的,楚南瑾笑了下,问:“念兰从哪儿学的话?”
姜念兰骄傲地举起丢置角落的话本。
楚南瑾却是摇了摇头,自责道:“是哥哥的失职,不能陪在你身边,没能及时解答你的疑问。 ”
姜念兰想了好久,也没明白他的意思。
“傻妹妹,吃醋不是这般用的。”
明河引着车舆来到西厢房,这边环境清幽,是个适居的好地段。
在原先的安排中,为了男女避嫌,太子和公主的房间分别在湖泊两岸,考虑到姜念兰的病症,房间安排到了同一边,却是第一个在首,一个在尾。
明河刚说完,坐在车内的姜念兰就用小表情表达了不满,却没出声,明河正疑惑公主为何还不下车进房,就听见太子说。
“小师傅辛苦了,去忙你的事罢,这边孤来安排就好。”
明河受宠若惊,“不辛苦。”
明河带着碧雀宫其他仆从离开,大梵女又在闭关,偌大的西厢房便只剩他们一行人。
江公公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也跟着来了行宫,见太子扶着公主下了马车,颇有眼力地捧着红木箱上前。
“殿下,您要的东西。”
楚南瑾接过箱子,带着姜念兰走入最末尾的厢房。
一众随从止步门外,眼观鼻子鼻观心,各司其职。
——
四面封闭的铜墙照不进一束光线,两排烛灯熠熠摇曳,烛影在墙上匍匐。
绛纱娘子俯身换上新的灯罩,微弱的火苗曳过她的指尖,她微微一颤,抬头对高座上的人说道:“我心里总觉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正在闭目养神的大梵女缓缓睁眼,美目似有浮光涌动,“前两日你去了趟东宫,可是发觉了什么?”
绛纱娘子阖目思忖片刻,“是有一些发现,太子殿下他……好像与以往有所不同。”
“那孩子在宫内拘束惯了,总是在外人面前做出宽和的样子,时日长了,真真假假,我也渐渐分辨不清,可是他真性倾露,让你觉得奇怪了?”
“我觉得,太子好似心里有了牵挂。”
大梵女笑了笑,“太子即将弱冠,还未成家,有了心仪的女子,不是你我喜闻乐见的大喜事么?”
绛纱娘子犹豫道:“我听说,太子与永乐公主甚是亲密,那日我去东宫,无意间听到侍卫的谈论,他们说永乐公主一直待在东宫中,与太子同吃同住,永乐公主……那可是太子的皇妹。”
铜墙上匍匐的烛火骤然亮起,像张牙舞爪的凶兽,掀起暗涌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