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兰用完晚膳,去父皇的营帐看了一眼,进行了一下午的商讨会还未结束,想必是牵连甚广。正准备回营,余光瞥到一人。
“邵公公留步。”
邵宝同捧着药罐,闻言止步,朝着姜念兰行礼。
“邵公公手里拿的伤药,是要送到太子那儿吗?”
“正是。”
姜念兰迟疑了一下,伸出手,道:“正好我有事去寻兄长,就不用辛苦邵公公跑一趟了。”
邵宝同喜笑颜开:“那就劳烦公主了。”
姜念兰捧着药罐,心中充斥着忐忑、退缩、自责,在楚南瑾的营帐前徘徊许久。直到常守出声询问,她才鼓足勇气,大步迈了进去。
有了昭成帝的免令,楚南瑾难得的清闲,正倚在床畔看书,桌几上正烹着清毒的金银花茶。
他听出了姜念兰的脚步声,翻页的指尖顿在页眉,佯装糊涂道:“是邵公公来送药了么?江公公被孤遣去洗衣了,一时回不来,邵公公来给孤上药罢。”
姜念兰的脸颊以飞快的速度晕开了红霞。
上次只顾着与他对峙,压根没反应过来,他是光着上身的,颈上和臂膀上的肌肤冷白,莹润的光泽犹如暖玉,线条流畅而又结实,蕴含着未知的力量。
他不知来的是她,是以说出这样的话,却让她的脑海一下被那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填满,面庞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忘了出声解释。
楚南瑾见“邵公公”久未回答,疑惑地放下书籍,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两眼对视,姜念兰面上烧红未退,尴尬得无地自容,结巴着说:“邵公公临时被父皇召走,便托我为兄长送药。”
楚南瑾眉眼一弯:“伤药不能延缓,否则伤疤难愈,劳烦念兰为我上药。”
姜念兰想说常守就在帐外,但楚南瑾刚说完话,就原路返回榻,乖乖地坐等着她来上药,让她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反正……她还要向他道歉,等常守为他上完药,回去太晚,会惹人诟病。
姜念兰心一横,抱着药罐走了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旖旎,当他的伤口展露时,赧然如潮水般褪去,唯有心疼与自责,将她的胸腔塞满。
草绿色的药物轻柔地敷在血肉模糊的伤处,姜念兰害怕自己掌握不好力道,问了他好几声“疼不疼”。愧疚地敛下长睫,细声细语地向他道歉。
“陈指挥使已经查明,投毒之人是北蒙国的奸细,昨日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她的软言细语,让楚南瑾一刹以为回到了从前,她未对他冷眼相待之时。
“我是你的兄长,本就该对你包容,况且,我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念兰对我的误会,出自对陛下的关切。若念兰因而耿耿于怀,哥哥便明确地告知你,我不怪你,你也莫要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姜念兰将头埋得更低,无意间,长睫触碰到他裸露在外的臂膀,惊吓地颤了颤,导致伤药敷歪了半寸,她目光一聚,正要去补救,就听见他说——
“让哥哥放在心上,格外在意的,是你当天说的另一句话。”
时光好似凝固在了这一瞬,姜念兰心跳如擂鼓,隐隐猜到他指的是哪句话。
“昨日你说,因为救命之恩,你要与孟世子成婚,此言,到底是赌气说的,还是真打算践行?”
楚南瑾深邃如炬的目光盯着她,她却将头低得更深,不敢与他对视,被他盯过的地方好似洞开了一个窟窿,有旺火自里头肆意燃烧。
楚南瑾双手捧过她的两颊,将她的脑袋板正,两眼相望,他眼底的情意好似要溢了出来,姜念兰惊愕得药勺落地,滚入生满灰尘的铺底。
“念兰为何这般惊讶地看着我?你既忆起了往事,想必难忘在徐州时,你我逃亡的相依相伴,你既知晓你我并无血缘之亲,难道不知,我昨日的动怒,对孟世子的敌对,源自于对他的嫉妒。”
姜念兰唇舌打结,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何嫉妒?”
“因为念兰说要嫁他。”
“轰隆”。
好似雷声炸开,耳膜嗡鸣,姜念兰行走在无声的空间,迷失了眼神的焦距。
她,可是听错了?
还是,明错了他的意思?
她忘了她还在为他敷药,忘了那根蒙灰的药勺,忘了她先前对他的所有怀疑,他含蓄而又包含炙热的倾诉,让心脏像鼓胀的水球,扑通、扑通,轰成绚美的花海。
他宽厚温暖的掌捧着她的脸,逼迫她望他,她清晰地看见了他眸底的炙光,眼神连接成密密的线,裹成缠绵悱恻的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