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身残志坚”的孟景茂。
姜念兰今夜精心打扮了一番,绚丽的珠钗泛着煜煜柔光,十分颜色更添三分,将旁侧的女眷都比了下去,孟景茂一时没忍住,竟然看痴了。
宾席的主位是楚南瑾,正与林尚相谈正欢。逸王像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不敢造次,只能频频向楚南瑾投去怨毒的目光。
表面平静祥和,实际暗波涌动的酒宴就此拉开帷幕。
舞女在场上载舞,臣子们各自向昭成帝举杯,说着诸如圣上安康的祝词。
姜念兰担心饮酒伤身,替昭成帝挡了大部分的酒,到戏班子上台时,她已然有些晕乎,却暗地强撑,未显露出半点不适。
看惯了跳舞、弹琵琶的众人对新上台的戏班子格外好奇,乐曲恰到其分,娓娓道来着动人的故事。
“胡郎,你可记得我曾?”
男角怔愣,彬彬有礼地问:“女娘面熟,不知可道来名姓?”
“萍水相逢,不过过客一场……”
这是一出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小娘曾得胡郎相救,一直将其默默地放在心底。后来两人机缘巧合重逢,以上便是两人重逢时的对话。
胡郎相貌俊朗,又谦谦有礼,处处对小娘照顾周到。
短暂的相处,让小娘对胡郎的爱慕更浓,却缄默于口,认为心上人不会看上自己。
胡郎在会试上初露锋芒,很快引来了一位千金小姐的倾慕。
千金小姐听小娘说过她与胡郎的过往,计上心头,骗胡郎说她就是当年那位被他救下的小娘,自此倾心多年,要对胡郎以身相许。
那厢的小娘不知千金小姐的谋划,只看胡郎与小姐越走越近,黯然神伤,收拾包袱回了家乡,自此再没踏足过京城。
胡郎虽不记得当年的救命之恩,却早已心系小娘。顶着千金小姐家中权贵的压力,一心只想娶小娘为妻,暗递书信,却被小姐劫胡,导致两人误会渐深,渐行渐远。
两人最终还是因为小娘的懦弱错过了。
胡郎得知小娘离京,便以为小娘对他无意,只得死了这条心。却最终也没娶千金小姐,在朝中被小姐的家族频频打压,终遭贬谪,死在了任职途中。
大夫说,胡郎是抑郁而终。
故事的结尾,是小娘在路边听说,京城有位年轻有为、不畏权贵的清官,为民半生,未娶无子,逝时百姓恸哭,万民送行。
小娘抬眼望向空中,不知是否听出了这位清官就是胡郎,在旁人的催促下搂紧了菜篮子,大步往前走去。
在场的女眷皆拿着绢帕悄悄抹泪,为胡郎深情的一生感动,又怨怪小娘为何要离开京城,不能理解胡郎的心意。
姜念兰却觉得,若胡郎再大胆一些,不过分遵循什么君子礼法,坦白心意,早就能抱得美人归。
两人都不敢迈出那一步,导致命定的悲剧。
“这出戏不错,赏。”
戏班子连忙叩谢圣恩。
昭成帝又道:“听说这戏班子是永乐请来的,朕赏赐给你的金银珠宝甚多,不知你可想要别的什么赏赐?”
姜念兰抿唇微笑道:“念兰只想让父皇答应我一个要求。”
“哦?是何要求?”
姜念兰轻声道:“明日狩猎,还请父皇小心身子,莫要冲在前头,适可而止。”
昭成帝笑了,“准了。永乐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父皇平安,就是永乐最想要的。”
昭成帝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有人唤了一声“永乐公主”,便循声望去。
原来是席间的小娘子们趁着意犹未尽的戏,大胆地谈论起有关夫婿的话题,平日里端庄含羞的小娘各个踊跃发言,按着位列回答。
一番下来,在场就只有姜念兰没有回答了,有昭成帝在,众小娘不敢开口,荣国夫人借着机会,让昭成帝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公主想嫁的郎君是何模样,众人自是好奇。连一脸正气的林尚,以及不慕男女之事的太子,皆放下手中杯盏,放目望去,等待姜念兰的答案。
若放在平时,姜念兰定是羞得不敢回答,可此时酒劲上头,她胆子比以往大了许多,脱口而出。
“其实,我曾有与戏中小娘相同的经历。”
“那时我尚未被父皇找回,还是无名乡村、尚只有十岁的农女。逢上母妃祭典,县里会举行游会,为母妃祈祷。我不知这个规矩,闯上了街,险些被马车撞倒,是一位小郎君救了我。”
话落,在场有两人面色稍变。
姜念兰的目光探过两人,将他们的反应记下,继续说道:“算起来,这位小郎君一共救了我两次,第二次是我落水,落水的缘由我暂时想不起来,我只记得,我因不想归家在外流落,那位小郎君收留了我一阵。”她暂停了片刻,似在思考,“我还记得那位小郎君身罩紫色裘袍,头戴紫金发冠,至于小郎君的脸,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