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离医院正楼也有一段距离,我点点头,朝她说:“麻烦你来回跑了,还特意来看我一趟。”
丁舒云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笑,“其实,何知,我来看你,是想当面谢谢你一声,之前都没有很好的机会跟你说,当时三月份多在医院你碰到我那次,我正好就是做了孕检,当时和林召吵架没多久,真的是很在气头上。”
“去医院,是想做人流,”她顿了顿,“你知道我的脾气。真的,何知,当时要不是你对我说的那几句话,我那天可能就已经打胎了,现在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打胎?
我想起当时在医院对她说的那些话,一部分是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地无依无靠,一部分也是因为我当时心情很压抑,想找个人说些心里话,没想到却误打误撞,断了她这份流产的念头。
该说巧吗?
“你......”我皱着眉头,半晌吐不出一句话。
“我知道我的想法是很冲动,”丁舒云挂着苦笑,“因为我子宫内膜薄,宫寒,本身就不容易怀孕。当时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要是我就那样打了,估计会有点后悔。还是要谢谢你,何知。”
我轻摇头,说:“不用谢谢我,是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感谢你自己。”
“都说了要谢谢你嘛,”丁舒云眨了眨眼,“还有上次在餐厅,我完全不生你的气的,反而还得再感谢你一次......”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给个机会让林召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丁舒云说,“之前不愿意出来见林召,就是觉得他真的太讨厌了,我不想和他吵架,但被‘骗’到餐厅后,吵完架我也舒坦多了,觉得还是吵一架好。”
我犹豫片刻,还是问:“你会原谅他吗?”
“这不是林召托你问的吧?”丁舒云眯起眼佯装审讯我,我说不是,她就垂下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然后慢慢说,“也许吧。”
丁舒云兴致不高,关于林召的话题点到为止,我们闲聊了一些其他事情,最后她祝我早日康复,便离开了。
丁舒云走后,我在床上静默地坐了很久。
原来有时有意无意的良言善语,也会拯救一个素未谋面的生命。
脑袋中盘旋着碎片般的画面。
那时在医院看到丁舒云自己一个人提着袋子,侧脸被头发笼罩在阴影中,她那样回过头看我,我那样与她平和地打了个招呼。
后来偶有几次见到她,也都是匆匆而过。
生活好像就是永动机,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林召给我打的电话、说的话语、迷茫的神情、后悔的眼泪也全散落在其中了,拼也拼不全。
时间把重量加之于丁舒云的身上,短短几个月,再见到她时感觉已经全然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
所以时间给她带来了什么?是爱情还是孩子,是舍弃旧的迎来新的吗?
不知道孩子是否会成为她与林召和好的契机,但同样孩子不该成为她的牵绊。
到底是将她困住了,还是将她放归自由呢。
这个答案也许只有丁舒云自己知道。
后来我才得知,林召和丁舒云正好选在同一天来医院看我,他在电梯口碰到了正好下来的丁舒云,直愣愣地站了几秒,才赶忙追上她。
也许他能见到丁舒云真的很不容易,拔腿就跑,当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有急事,改天来看我。
我正坐在房间里悠哉悠哉地啃水果,要是当时知道是这个原因,定要骂他一句重色轻友。
*
动完手术的第五天,宋西川履行了他那个根本没有口头答应的诺言,送了我一束水仙花。
那花被他勉勉强强塞进玻璃瓶中,倒是开得旺盛。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是想祝我早日康复吗?”
“寓意好,”宋西川表示赞同,“它还可以顺便替我表个白。”
我差点噎住,“......不要脸。”
白天里无聊,挑了几片好看的玫瑰花瓣摘下,前后垫上餐巾纸,夹在书里,压在床头。
晚上宋西川带给我一封信,神神秘秘的。我接过的时候心里还纳闷得很,这年头谁联系还用信件呢?
我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信封,宋西川像是看出我的迟疑,解释道:“桂望寄的。”
“桂望?”我更加疑惑,三下五除二撕开封口,鼓起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往外倒。
一张明信片和一张照片就这么躺在了床被上,那照片背面朝下,明信片正面朝上,我就先拿起明信片看了一遍。
是一张非常简洁的卡片,正面是乡村的柏油路,背面是桂望秀气的字,端端正正只写了一行:
“祝何知,早日康复,送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