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欢犹豫了一二,到底点了点头。
倒是没让她猜错,楚歌离了上京,确实没有让燕无双随同。
她沉下心来,瞧见燕无双正往那轮椅上放着软塌,眸中的嘲讽几乎要压不住:“倒真是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你们家主子倒真是贴心。”
燕无双倒也不和她计较,只侧身,命侍才将她搀到轮椅上,才清清淡淡地道:“退下吧。”
侍才们鱼贯而出,他推着沈欢欢离开了荷香居。
夜风里夹杂着属于上京的燥热,却驱散了沈欢欢身上的幽凉。已是上京六月,池中的莲花已经陆续开了几朵,经月色一照,倒是楚楚动人。
她一时失神,却见燕无双停在了此地,没有向前。
不知道隔了多久,沈欢欢瞧见远处的假山石洞,思绪渐渐翻涌起来,又不敢去想那些时日的血腥。她隔了好大一会儿,才问:“楚璃呢?”
燕无双也是一愣,没想到她能这样直白地问出。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是楚歌,自然没有什么避讳,便道:“公子自有安排。”
听他这样说,沈欢欢大抵明白了。
只怕楚歌的尸体是不会归还王府了,说不定楚歌只用一张草席就将人卷了埋了。她心口微痛,实在想不通楚璃那样坦荡的人,最后竟是如此潦倒的结局。
许是燕无双太平静,沈欢欢不由得就多说了几句。
“楚璃,与这件事,本也不相关。”
燕无双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便笑了一声:“什么叫做相关?什么叫做不相关?”
他语气温润,大抵也是想要调解沈欢欢的情绪,便也奉陪她的话茬:“江南一场洪涝死了多少百姓,这天灾又与旁人相关么?朝堂之上,天地之间,远没有因为相不相关,就可以抉择的事情。”
沈欢欢偏过头看他,见他的衣衫在夜色里浮动,恍如蜻蜓山的云岚一般,整个人都缥缈起来,好像即刻便要乘月而去。
他身上的药香不同于楚歌的清苦,反倒让沈欢欢生了几分久违的困意。
他语气仍旧很轻:“沈姑娘,我说这些,倒不是让你懂公子的难处。只是想要告诉你,这世间能分得清对错,拿得起是非的人很少。公子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你也可以做你该做的。只是,量力而行便是。”
不知为何,沈欢欢总觉着他看透了自己的思绪,一时间想反驳,却觉着此下还是静默为好,免得说多错多。
夜风如许,吹乱了两人的长发。
又是一阵很长时间的静默,沈欢欢轻轻道:“当年,我只听说楚伯父战死白马坡,旁的一切倒并不知情,自然不会懂他的难处。”
虽说先前从楚歌的只言片语中领略几句,只知道个大概,却不清楚缘由。若是想知道楚歌困住她有何可图,还是要问清楚当年的经过才是。
她原以为燕无双多多少少会露出些线索,但燕无双只是笑而不语,静静地坐在她的身侧,看柳月风荷。
静坐了约莫一刻钟的时日,燕无双再探她的脉,,才道:“明日再推你出来走走,今日夜深,也该睡了。”
沈欢欢没说话,反正她说不回去,也由不得自己。
大抵是看出来她眉间的固执,燕无双也没有说什么,他起身,推着沈欢欢往回走。
轮椅压过枯枝,无端由地,身后传来了声音。
“你与公子少时应当见过吧?”
沈欢欢想,是见过,但也记不清楚了。
见她沉默,燕无双面露了然,徐徐又道:“我第一次见公子时,是在他十二岁那年。桓王旧部将他抱上了无归山,那时候他的脉同你的一样,沉沉无终。”
“同你不一样的是,他是中了蚕毒。”燕无双顿了顿,给沈欢欢简要解释了一番蚕毒,才继续道:“你猜猜,是谁给他下的?”
沈欢欢心中骇然,她敛着眉,试探性地问:“难不成是楚河?”
燕无双摇了摇头:“是楚叶氏,也是后桓王妃,楚璃的生母。”
“.......”沈欢欢压下心头的不可思议,实在想不通,竟是她给楚歌下的剧毒.....分明在桓王府时,她对楚歌是那样的看重。
燕无双继续推着她向前走:“那你见过先桓王妃吗?”
沈欢欢点点头,桓王妃待她极好,模样又漂亮,总是会做软糯糯的糕点给她吃,还会将她抱在怀里,柔柔地给她梳头。先前在桓王府,她记得最深的,也便是先桓王妃了。
燕无双道:“也是楚歌十二岁那年,楚桓王战死,楚歌随同楚河回京,进王府的那一日,桓王妃尸首分离,整个承霜居一片血海。”
沈欢欢眉眼一抽,不敢置信地抬头,颤着声问:“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