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路过永安茶坊,速度却越发慢了下来。
沈欢欢正想着如何吃下这口肥肉,就见那帷幔之中探出一双苍白清瘦的手,指尖圆润但却很是白净,远瞧着倒像是一截没有皮肉的枯骨。
那帷幔一点点撩开,先露出的是一截如缎长发,散在风中,绕在苍白的唇边。
长眉如墨,眼若丹凤,一身病气却难掩风华。
大抵是春风急,也许是病痛重,那眼角泛着丝丝被呛出的红。
沈欢欢一时看傻,竟忘了收回目光,四目相对的那一刹,她竟觉脸上发烫。
马车里的人也是一愣,而后又腼腆笑笑,冲沈欢欢点了点头,复又垂下了帘子。
乃至马车驶出青石街,沈欢欢被身侧的雨落戳了一番,才回过神。
“还看,人都走远了。”雨落笑呵呵的:“这楚二公子都如此风仪,只怕世子殿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姑娘若是当真要退婚,日后去哪里找那样的如意郎君去。”
沈欢欢面上一红,古怪地道:“便是他再风仪万千,我也不稀罕。”
雨落觉着稀奇,还想再问缘由,沈欢欢却已经不想再说。
她心里盘算了许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
马车一直走到城外,乃至到了清城寺,才堪堪停了下来。
赶车的马夫恭敬地道:“二公子,现下咱们还去求药吗?”
已是三月半,扬州城暖,桃花灼灼。
清城寺外临山傍水,万紫千红喧嚣一片。此时日头晚了些,不少马车已经往回赶去,只有楚府这一家才施施然地赶来。
楚歌斜斜地倚在案上,沉吟了片刻,才问:“我大哥如今还在扬州?”
马夫低眉:“世子殿下原是前来迎纳沈姑娘,只是半路遇见了刺客,现下下落不明,不知道人在何处。如今扬州,可着实不太平。”
不太平.....
楚歌唇瓣动了动,想到先前在长街上瞧见的身影,扯了扯嘴角。
他借着马夫探过来的手,施施然地下了车。
“那就让它更不太平一点吧。”
.....
沈欢欢早就盘算好了,今日是楚歌前来清城寺求药之日,按照扬州的路程,一来一回定然会误了宵禁,赶不及回去。
扬州城外,只有一家清风客栈,楚二公子必定是在那里落脚,歇息一夜。
那楚歌身侧就只有一个马夫,武功倒是不错,但不足为惧。
只是这楚歌如此张扬巨富,身侧的侍卫却仅仅只是一个马夫,当真不怕被绑匪劫持吗?
不过转念一想,沈欢欢又释然了。
楚桓王权势滔天,在朝堂上也是说一不二,又和李朝最大的土匪头子有姻亲之故,任凭哪家过路的,也不敢在这小公子身上下手。
更遑论,这病秧子自己都半死不活,本也不用刺客用心,指不定哪天风一吹就散架了。
正想着,马车已经驶入林间,原本埋伏好的山匪纷纷窜了出来,手持长刀,立在车前。
马夫连声厉呵:“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面坐的是谁吗?竟敢对桓王府公子动手!”
为首的山匪嗤笑一声:“管你是桓王公子还是桓王世子!今儿不留下买路钱,谁也不准走!”
那马夫冷笑一声:“凭你,还不足够。”
没等山匪反应过来,那马夫已经是拔剑而出,对上那些山匪,竟是游刃有余。
沈欢欢微眯着眼,透过林木缝隙望过去,只见马车静立在黑暗之中,唯帷幕之中一盏孤灯,印出来一个清瘦身影。
倒是镇定,不愧是楚桓王的子嗣。
可.....
她心头略有犹豫,这病秧子看样子便命不久矣,若是再受风寒,指不定会旧病复发,到时候真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楚叔父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若是问楚家借一千两白银,她也说不出口,毕竟自己身份尴尬,又不愿与楚家多有牵扯.....她狠下心来,到时候好生护着楚歌,不让他吹风就是。
这一千两,本就是她借的,待到叶璃转圜过来,再还给这小公子。
眼看那些土匪不堪重负,沈欢欢身影一动,刚想对那马夫出手,却听见马车之中传来一声轻咳。
马夫挥剑之余,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土匪的刀背敲在那马夫肩上,马夫斜斜地晕了过去,显出来有几分僵硬,只是天色略暗,沈欢欢全当是自己眼花,看花了眼,也没多想。
土匪厉呵一声:“兄弟们,上啊!”
眼见为首那人已经将楚歌从马车里面拖出来,沈欢欢心里面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别把小公子给伤到了!
底下的人装模作样从楚歌身上摸来摸去,楚歌倒不惊慌,只是体力实在不支,说出来的话也断断续续:“你.......你们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