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虽然不知道茗烟做了什么,可哥哥知道,茗烟自小胆子便小,连回廊里窜只耗子,都能吓得大呼小叫,他不敢的……”
王猷文倒是点了点头:“歹毒的主意,的确不是他出的,可联系上王彪的,却是他,给王彪通风报信的,里应外合的人也是他,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王猷君绝望地闭上眼,看着手中的证词,上面写着一切都是茗烟自作主张,与公子无关……
他的眼泪再次滴落,拿着纸的手不断地抖。
手中的纸轻飘飘地滑落,王猷君一把抱住了王猷文的腿:“弟弟,他说得不对,一切全是哥哥的嫉妒,是哥哥主使,他一个小厮能知道什么,若是罚,若是打,打哥哥吧,这次就饶了他一命吧,算哥哥求你了……”
王猷文伸手想要扶起他,奈何王猷君跪地不起,死死地抱着他的腿,不断地哀求着。
站在一旁的族长再也看不下去了,“不过区区一个下人,至于么,你看看你哭得熊样……”
王猷君死死抱住王猷文的腿,边哭边转头对他父亲道:“爹,你只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默不出文,你回来便行家法……”
“您总有忙不过来的事情,娘去得早,你子女众多,我跟那些弟弟也从来不亲近……哭喊着要娘的时候,晚上吓得不敢睡觉的时候,您在哪呢?”
族长被他质问得一愣:“你又不是三岁孩童,还要老夫哄你入睡不成?”
话虽说着,他心里也心虚,那个时候他姬妾众多,又是年轻气盛,每一天起来都不知道是在谁的床上……
又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他心虚地垂下了眼。
王猷君却哽咽着说道:“是奶娘每晚哄我入睡,是茗烟在我生病的时候,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在外人看来,他是我的小厮,在我看来,他比家里的兄弟要亲……”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族长不耐烦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早点约束他,哪里会铸成大错?”
“爹——”王猷君厉声道:“从小到大,孩儿从来没求过你任何事,算孩儿求你一次,就一次!饶过他吧……”
族长求助地望向王猷文,王猷文却坚定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外面的门再次打开,行杖之人再次提着棍子进来。
不由分说,再次朝着昏死过去的茗烟身上招呼,王猷君目眦尽裂,喊着住手,众人哪里听他的,他站起身,直接扑倒在茗烟的身上。
“要打,先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我真的太累了……”王猷君趴在茗烟身上,施刑之人哪里敢对公子下手,面面相觑地停了手。
转头询问家主的意思,王猷文低头看了下面如金纸的茗烟,缓缓地摆了摆手。
随着他的动作,躺在刑凳上的茗烟,哀伤地看着自家公子,张口想说话,却满口是血,嘴唇动了动,王猷君一看,他嘴角含笑,嘴型却是对他说,不疼。
王猷君哭得眼泪止不住,想扶他起身,又怕扯疼了他,小心翼翼地半天,却发现茗烟的手忽然伸向了他——
他刚要过去紧紧抓住,那双手却中途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行刑之人凑上前,在茗烟的颈部摸了下,低头复命:“启禀家主,罪奴茗烟气绝身亡……”
王猷文颔首,另外一个大声叫嚷的人,也被打得没了气,刑杖再次复命。
王猷文摆了摆手,众人这才鱼贯而出。
殿中再次只剩他们几人,王猷君不可置信地摸着茗烟的脸:“醒醒啊,不是说保护好少爷一辈子么,不是说老了背少爷上山吗,不是说生了儿子第一时间让我做干爹么?你说话不算数啊……”
王猷文虽然自认为所做没错,可见自己堂哥如此模样,他心里也是稍微有些难受。
他走到王猷君身边,手刚想扶上他肩膀。
王猷君却偏过头来,双眸无神地望着他:“人这一辈子,谁能无错?你王猷文才冠八斗,当初你在学堂被夫子责罚,往夫子酒壶里撒尿,最后夫子误认为是我所为,当众罚我戒尺,那个时候,你可堂堂正正地站出来,为我正名?”
王猷文一愣,在脑海里细细回想,却真的没想到有这么一桩事。
他本想说,我没做过。
可望着王猷君难过的脸,他终是什么也没说。
王猷君不屑地笑了笑,再次看向地上飘落的纸,上前一脚踩住,拿在手中划拉几下撕扯得一干二净。
王猷文见他如此伤心,道了句节哀,转身离开了大殿。
王猷君呆呆地坐着,手中抱着茗烟的尸体。
面前再次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唉,你这个人的缺点便在于过于心软,偌大的王家若是交在你的手中,爹不放心,爹知道你不得志,心中也怨恨爹,可一个家族,一口唾沫一颗钉,不能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