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个亲传弟子, 于医道天赋高是一点,更重要的是, 她脾气实在是好。在旁人看来决计不可忍耐的事, 她可忍耐。在旁人瞧来诀要计较的事, 她也可不去计较。
连她师父这么个眼光甚高、脾气甚至古怪的老头子,对她也是评价极高,说她“心野开阔, 神揽宙宇”, 是这天下最适合行医道的人。
黎丹姝自然觉得支玉恒这句是放屁。若是脾气好便是适合学医,支玉恒又哪儿来的脸去当“医圣”。说到底,这小姑娘只是倒霉, 刚入修行道, 便被支玉恒看中心性抓了去, 否则以她这广阔心境, 于东海修个逍遥道,不也天赋卓然?
况且, 支玉恒自己不也因着心虚, 所以从不许她徒弟擅自出谷, 更是对外将她的消息掩得严严实实,以致上清天只知他终于有了个能忍耐他坏脾气的好徒弟, 却不知他这徒弟到底姓甚名谁,样貌如何。
“她”曾经对此还讥讽过, 说支玉恒真是年纪大了、老过了头,才好不容易得了个徒弟,便像个晚年得子的昏头家翁一样,既怕这又怕那,保护过了头,却不毫担心为此养成个废物。
黎丹姝那时听着,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却觉得有人护着总是好的。
毕竟“她”对她也这样是,怕这怕那护过了头。苍竹涵对“她”也同是忧前忧后,只恨不能为“她”全把一百年的人生路都铺平了吗?
她在“她”的身边很幸福,也觉得有苍竹涵在,“她”活得也很恣意,所以少见的没有应和“她”的话。
“她”是多精灵的一个人,黎丹姝沉默不语,“她”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她”也没生气,只是双手抱剑,同她语重心长地教育:“我照顾你肯定比支玉恒照顾他那徒弟照顾的好啊!咱们和支玉恒又不一样,骂就骂了,我又不会因为骂支玉恒浪费旁人的天赋,就觉得也该你对严厉了。”
她那会儿听得睁大了眼,“她”瞧见了,有意逗她,故作严肃地说:“不对,我说支玉恒,自然是该对你严厉些,你瞧瞧你,还是弱的连阵风都能将你吹倒。我可没有这么没用的朋友。”
她一听,急得团团转。“她”见她真怕了,又哈哈笑道:“对你是要严厉些了,可也要我们小姝先有得努力的法子。我已经书信问过师兄了,他说在千年战场的遗迹里,确然如传闻留有少量的战神骸骨。战神骸骨既然连魔域的门都能封住,为你重塑形体应当也不算难事。等我们小姝有了身体,一定能成个厉害的符咒师。”
为了她能更好些,“她”才要远离上清天去游历寻宝,入凡间、近魔域,从而碰见了石无月,受人蒙蔽,毁了一生。
回忆一时涌来,黎丹姝眼眶微红。
她偷偷低头,不敢让人发现。
苍竹涵瞧见了,他温声同云裳说了几句,黎丹姝听得模糊,大概是些她精力不济,今天不同云裳见礼了。
云裳如传闻中般好脾气,不仅毫不在意,还说:“没事的,我是医者。我来本就是要照顾黎姑娘的,黎姑娘不舒服的话,我正好可以帮着看看。”
话必,她看向黎丹姝,温声询问:“黎姑娘,可以吗?”
别人好心好意来帮忙,这还要拒绝,未免太不识好歹。
黎丹姝收拾了心情,向云裳颔首致礼,她也微微笑道:“那麻烦你了。”
云裳见黎丹姝答应了,神色一松。
苍竹涵见黎丹姝不反对,便给云裳让了位置。
云裳坐了过来,认真又勤勉地取出了自己的金针,她在黎丹姝的几处脉穴上扎了针,又用医谷的法子催动真气,借此来探看黎丹姝的身体状况。
黎丹姝从未见过医谷的医者,只觉得她的手段新奇又温柔。往日被人探看神魂,哪怕是苍竹涵再收敛,她也能感觉道异物入侵的不适感,可云裳施针,她竟一点不适也无,只觉得流入的体内的那道索引温和亲切,像春风一般。
云裳神色凝肃,她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圈,最终收针。
苍竹涵见状低声问:“云姑娘,我师妹情况如何?”
云裳老实道:“很严重。我在医谷这么些年,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病况。她的神魂碎了一地,全靠一股说不上来的力量才勉强维持住,不仅如此,她的灵海已然枯竭,灵脉中灵气日渐稀少,若不是前些日子你们可能为她想办法补了一点,我今日来,见到的黎姑娘,怕是要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