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山河作为晅曜的仇人,他当然不会任凭晅曜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
他垂了垂眼,倒是没想到黎丹姝决断做的如此快。
她远比他想的要更聪明、也更狠得下心——月山河本以为她在幻境中如此相护晅曜,纵然看出了他的恶意,也不会如此迅速地选择险招。
可她不仅选了,晅曜还一口答应了。
月山河双手抱胸,他冷眼旁观毫无所觉自己被舍弃了一次的晅曜,慢声说:“补偿什么还是移后再说吧。毁阵可不是件易事。”
晅曜闻言回首,他嗤笑:“对你当然难了,对我可不一定。”
月山河言尽于此,他不再理会晅曜,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黎丹姝,仿佛再问:“你没有别的要说了吗?”
黎丹姝当然还有很多的事要问。
晅曜毁阵需得有个安稳的后方,月山河作为得益方,想来不会在晅曜动手的时候背刺,只是之后可说不定。
不离城这些消失的女人是石无月要的,月山河或许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云裳和兰华,但这些女人还是要被扣下,献给石无月的。
云裳说,巫马城莫名得了个可以用女子精血温养神魂的法子——这法子恐怕也是石无月要用的。他当初被“她”和苍竹涵迫得避入魔域,身躯尽毁,怕是比她还要着紧神魂的状况。不管是什么法子,只要对神魂有益,他大概都会用。
黎丹姝相信红珠之前没有骗她,这些女人是石无月点名要的,月山河会留在圣海宫也是为了保证这些女人最后能成为石无月的养料——既然如此,月山河就不会轻易允许他们让这些女人离开。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圣海宫内有李萱,以她对李萱的了解,圣海宫内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必然已经通知了琼山或苍竹涵,等他们出去,搞不好琼山已经严阵以待了——即便月山河想要做什么,他也拦不住。
黎丹姝唯一要担心的,只有做了此事后要如何面对红珠。毕竟名以上她仍是魔域派出的卧底,她需得给魔域一个交代。
黎丹姝定定看了月山河一会儿,她移开了视线。
说实话,经过幻境一遭,黎丹姝不太想和月山河再有过多的联系。他的态度棘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是黎丹姝心怀愧疚。
她知道心软不是好事,可在幻境里给了她庇护的确实是月山河,而在最后她也确实为了晅曜,而选择抛弃他。
这么多年了。
她还是没能学会彻底抛弃同理心这样的东西。或许是因为这是“她”教会她的第一种情绪,黎丹姝可以对仇人冷酷无情,但对于朋友——如果他们算朋友——总是很难狠心。
黎丹姝不问,月山河还是开了口。
他说:“看在你叫醒我、他又准备以身破阵毁牢的份上,我可以对你的行为向‘他’闭嘴,但你想好自己要怎么交代了吗?”
晅曜听得莫名其妙:“什么他?她不用向任何人交代。”
黎丹姝目光深远,她警惕说:“你果然知道‘渊骨’,你先前是在骗我?”
月山河平静说:“我只是知道有‘他’,而我不能反抗‘他’。”
黎丹姝心中情绪翻涌,她想说你这就是骗,却又在心里明白这还算不上。最多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让判断影响了她后续的观察——月山河从没有遮掩过自己对魔域的了解程度。
月山河安静地看着黎丹姝。
她站在距晅曜身侧不足一拳的位置,离他却不止三丈。这三丈就像是瑶池与魔域的距离,看似一夕间便可越过,却已经成了两界,再不能越过。
在金殿时她问他——你给了我什么?
他那时以为自己什么都给了,只是对方视若敝履。如今梦醒,重新看来,他倒是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战神给予的珍宝也好地位也罢,哪怕是他无尽的寿命,对他本身而言,其实都是身外之物,都是他可以轻易舍弃的东西的。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诸如他的尊严、他的欲望、他的强大——这些东西,他从未想过要给予一个精灵。
他甚至宁可在魔域重建一个“瑶池”,也没有想过陪她回瑶池长居,只因那里有他憎恶的双生兄弟。
晅曜却来了魔域。
就像如今,黎丹姝摆明了将他当愣头小子般操弄,他仍是默许了。
月山河能感觉到晅曜的特别,这让他比一般人能容易察觉到他的情绪。晅曜是没发现黎丹姝的私心吗?不,他发现了,他聪明绝顶又万分敏锐,怎么会看不出黎丹姝的心思。他甚至应当已经猜出了他与魔域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