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的一声,大门关上,窗户玻璃都在颤抖。
空气中粒粒微尘在阳光下浮动,玻璃瓶里的花她今天走之前才换了水,餐桌上换了新的餐垫,一切都是原样。
可是居住在房屋里的人,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莉莉……”尤里安低头看她,目光缓慢滑过她的脸。
他没办法质问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旦说出口,他会再重复一遍心惊到头晕目眩的感受。
他强压着翻涌暴怒的内心,尽量平静地、轻轻地说:“以后没有我同意,你不可以出门。”
他终于正大光明说出了这句话,他不想再掩饰了。
“没有获得同意的出行是不允许的。”
“没有获得同意的社交是不允许的。”
“你可以对我发脾气、恨我,没关系,我接受。”他做好了莫莉反抗他的准备,“来吧。”
可是莫莉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发脾气,她表情茫然之中带着担忧,“你今天很生气,我知道,我不会在意你说的话,等过两天就好了……”
尤里安伸手握住她的脖子,拇指摩挲着颈部动脉,轻轻按下片刻,就会让她感觉到晕眩。
“过两天?”他缓缓凑近,在嘴唇碰到莫莉腺体之前说,“你可以试试。”
莫莉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面目不清的女人轻轻啜泣,怀抱着婴儿恳求:“让我给她喂奶吧,等一会就要走了,她会饿的。”
“没有必要,他们说母亲最好不要过多接触婴儿,不能使他们产生过多母体的潜意识,听我说,她会幸福的。”
她变成了儿童,和周围人留着同样长短的头发,穿着同样浅粉色的衣服,他们每人发了一本绘本在看,忽然有人打开教室门,点了几个,“你,你,你,还有那边那个,都跟我过来,这个月的慰问团队来了,出来一起拍照。”
她被选中了,可她似乎听不懂周围人说话的意思,他们拍照时她蹲在地上玩,被老师教训过后哭着拍完了照片。
长大了一点,为了和当时最好的朋友一起留下,她在参加Omega学院入学考试时故意乱写。但最终因为成绩和过去相差太大,被认为没有参考价值,她被推荐进入了学院,她的朋友嚎啕大哭送走了她,车子走了很远还能听到她在说“不要忘了我——”
她的朋友叫奥林普,她没有忘记,进入学校后写给她的信全被退了回来,她再也没有见过她。
她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
她迎来与自己相配的命定之人,匹配率是罕见的百分之九十八,但她得到了“不允许出门”的命令。
这是她的终点吗?
她看过的书,画过的图,亲手打出金属戒圈,那些还没有被她拥有、在矿洞中被掩盖光芒的宝石。
梦境外,她毫无征兆落下泪,流入头发里。
她在充满尤里安信息素的虚空中下坠,什么也抓不到,尤里安的脸出现时,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尤里安的手指从她的额头滑下来,摸了摸她的嘴唇,说:“睡吧,我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她太累了,甚至无法辨认此刻是黑夜还是白天,睁开的眼睛又不受控制地合上。
尤里安要处理的第一件事情,是找人加固了房屋的门窗,大门换了特质的门锁,一楼窗户加上了栏杆,确认没有问题,他才出门。
他在社区警局拿到了四名目击者的笔录,拿到了昨天画像师画出来的最终嫌犯画像,他看了很久,慢慢折起来放进口袋。
回到办公室为昨天引起的混乱写了报告,不出意外收到了停职一周的处罚。
临走前他对下属交接了工作,并说:“等我回来,新一任的总警司就要公布了。”
下属十分感慨:“没想到,居然会是我们监察名单上的贝里警长。”
尤里安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录音笔,“是啊,没想到。”
没想到,他一直留着的录音居然要派上用场,也没有想到,这样卑劣的念头居然是他想出来的。
他要沿着莫莉当天的路线重新走一遍。
在银行门口等着巴士时,有银行职员向他问好:“您好先生,需要帮助吗?”
尤里安本来不想回应,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银行门口到集市的巴士,每天几趟?”
“每天只有五趟,先生,错过的话,需要等很久。”银行职员说,“我们有几个同事需要搭乘这条线路的巴士上下班,每天下班需要很准时才能赶上。”
尤里安点头,“谢谢。”
银行职员却没有立即走,尤里安又看他,“我没有要问的问题了。”
“好的。”他笑了笑,“本来想向您推荐我们的贷款产品,但是看您很忙,我就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