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疼勉强合上了嘴,用舌头顶出来,最后针被他给顶飞出去,掉在细枝交织成的地板,陷进了细枝之间的缝隙,眨眼消失。
褚十七:“……”
他忽然有些狂躁,但考虑到这是别人家的桌子,忍住了挠桌子的冲动,再次耐心去叼针。
这一次,他成功叼出了一根针,放在了桌面上。
他又叼来线,把针放在桌子边缘用爪子摁住,另一只爪子去挪动线,小心翼翼地把线对准针头,缓缓探进去。
他失败了很多次。
别说这幅形态穿针引线有多难,就说他即便是人形,也难以把线给穿进去。
他爪子都摁酸了,还是没把线给穿过去。最后趴在了桌边,自己缓了缓。
闭上眼,就是江饮的身影。
江饮在科研院头顶墙面即将坍塌的时候把他推开。
江饮在观音大殿隔壁用手去探他的袖子,确认他人还在不在。
他听到骨灰房外敲锣打鼓震天响,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什么,靠在自己怀里,全然信任自己。
他在办公室外问自己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帮上忙,却反被自己坑一把。
他在小院里把带伤的自己扶到床上,问到底要不要叫人来处理伤口,没有见死不救。
他在被王宫里为自己争取时间逃脱却反被王上折磨,自己不争气被拧断脖子。
江饮各种声音充斥脑海。
冰冷的,愤怒的,惊慌的,痛苦的,欢愉的,各种各种,在这些日子里格外热闹,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他从来孤独。
在地狱的人人尔虞我诈中,他更是小心谨慎。用暴力,用非常手段去治理那堆下了地狱还不老实的老鬼。
江饮是他接触到的一只刺猬。
从一开始江饮就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在外面,十分坦诚,不会跟他勾心斗角,但嘴毒。
褚十七并不在意。
他以往收到的话语比江饮的恶毒一千倍一万倍,早就刀枪不入。
后来相处着,相处着,江饮不再冲他张刺。
褚十七明白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江饮在他这里,是个既聪明又勇敢的还善良的人。有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能力,敢于与滔天势力周旋夺取一线生机。
不知不觉,褚十七笑了。
他重新睁开眼,重新扒拉那根针和那条线。
凝神屏气。
线缓缓接近针头,线头周边脱出来的细小毛绒阻碍了进入针孔的通道。
褚十七微微皱眉,小心翼翼去转动线头。
下一刻,线头被他穿了进去!
褚十七两只圆圆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用爪子把线扒拉出来,成功穿针。
一切都在艰难进行。
树屋外,一群小动物团团挤在不远处的大树旁,偷偷望着里面埋头缝娃娃的褚十七,悄悄讨论。
“他是哪里来的哇?好像跟我们不太一样。”
“听主人说是地狱阎王,不过怎么这么小,阎王都长这样吗?”
“不知道,总之主人让我们别去打扰他。”
“奇怪了,主人不是很讨厌他吗?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他?”
“你懂什么,主人把他当弟弟看的,虽然他总碍事,但主人根本没生他的气。”
……
树上,黑袍女子揽着白袍女子的腰,定定看了古树里的褚十七半晌,微叹口气,随后轻笑了下。
她靠在闭上了眼的白袍女子身边,说:“我理解你把王位让给褚十七的举动,他确实比我合适,我也没有要坐上去的意思。”
“你大可放心,等褚十七找到你,我就去死。我作恶多端,他不会放过我,不管我之前帮过他什么,他只看到我做过的坏事。”
“这也是你想看到的。”
“我最后再做一件好事。但我是真的恨其他人,你别苛求我太多,好吗?”
黑袍女子眼睛闪着细碎光亮,她看着软塌塌倚靠在她怀里、紧闭着眼的白袍女子,缓缓俯身,吻在了她苍白的面容上,和她额头抵额头。
“我这一生,想要的从来得不到,处处碰壁。”
一滴晶莹泪水滑落,滴在松软的土里,融进大地。
褚十七拳头攥紧,复又松开。
他按捺着把手里奇形怪状的娃娃扔出去的冲动,勉强笑笑,重新拆线。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在第二天恢复人身,日赶夜赶去缝手里的娃娃,终于做出了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拿在手里看着又惊悚又搞笑,小朋友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哇哇大哭。
果然,褚十七把娃娃交给黑袍女子的时候,对方虽然尚在微笑,但额头青筋隐隐浮现。
她缓缓摇了摇头,轻笑:“我亲爱的孩子,如果每一个自由的孩子都长这样,王上会下令诛杀乌神岭的所有婴孩,给出来的理由是婴孩都是恶魔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