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带你离开哪里的时候呢?”
秦霜野一怔,摆摆手苦笑起来:“他曾对我许下过誓言说要带我离开那个伤心地的,但真的自己的父亲到来的却有些想要后悔。”
她说着把头渐渐低下去,仿佛已经透过时空看见了曾经那个狼狈肮脏的自己,小孩子光着脚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院长和秦蔚在交头接耳。
雨霖劝说无果后又想起自己还有姐姐哥哥,怕秦霜野再去到就会分割父亲对自己的爱,因此话到嘴边却又缄默了,只是默默地从兜里翻出自己所有的大白兔奶糖一股脑地塞给陶小霜,陶小霜其实早就知道雨霖的父亲不愿意带自己离开了,推脱着把所有的糖全部还给他之后默默恭喜他脱离苦海。
她一直想要的并不是去到一个新的家里重新开始,她一直想要只不过是一句可以真正兑现的诺言,以及自己真的能被爱罢了。
说好一直不离开我的。
楚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所以他们……”
“只是不愿意带一个拖油瓶而已,”秦霜野狠狠揉了把脸,轻声道,“我知道的。”
尽管现在描述得有多轻描淡写,但这种希望落空之后的失望感和无处不在且要将自己淹没的自卑感是一个成年人所无法想象的,孩子的内心世界单纯地就跟一张薄薄的白纸似的,等着任何人去描绘。
可辗转反复后那群人看见了秦霜野的可塑性,以及超高的智商。
但日后等待着秦霜野的则是无尽的训练与贬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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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野眼里含着泪,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练下去了,可教官对着这种求救却置之不理,爆出一句缅甸脏话后就叫两个助手强行按着秦霜野的双腿,自己则按着她的肩膀来通过这种高强度拉扯韧带的方式来使这个柔术选手的身体变得柔软。
终于她忍不住疼得哇哇大叫,眼泪止不住地似的噼里啪啦往下落,和自己的汗水混合在一起。
教官听着哭声有些不耐烦了,反手就给了秦霜野狠狠一巴掌,就那一瞬间半边脸都被打红了:“再给我哭就别吃饭了,乱动一下你这个婊.子下辈子就得在床上过一辈子了。”
秦霜野点点头,咬牙默默等着这痛苦的课程结束,却不知有人默默抱着自己的糖罐子蹲在铁门边上等着自己。
莫约半小时后,天边挂着的太阳终还是西沉了。
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一把拉开铁门出去,还差点踢到了坐在一旁恹恹欲睡的秦二少爷,但也没顾及他的感受,毕竟这个老先生从狗窝里捡回来的私生子并不受宠,地位甚至可以和里面那群任人宰割的孤儿一样。
十四岁的雨霖并没有理会这些,抱起糖罐子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站起来,朝着作训室张望着。
他在满屋子黑色训练服中看到了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秦霜野,一头长发被扎成了一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也不知道是刻意弄成这样还是高强度训练后造成的。
额间大颗大颗的汗珠纷纷往下落,她凝望着门口那张自己熟悉无比的脸,略微沉吟之后忍着韧带撕裂的疼痛站起身,径直走向他。
秦霜野扶着他的肩膀走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体在痉挛着,瞧起来痛苦极了。
雨霖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从糖罐里拿出秦霜野最喜欢吃的大白兔奶糖。
她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但也只是攥在手里没动。
突然秦霜野脸色一变,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咽喉,她捂着嘴一瘸一拐地走到最近的垃圾桶处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直到除了酸水再也吐不出任何食物残渣后她才扶着墙蹲下。
她浑身都很难受,头疼脑晕,被撕裂的韧带牵动着四肢也开始剧烈疼痛,铺天盖地的无助感要将这个十三岁的少女淹没。
雨霖把自己带过来的矿泉水递给她,少年变声期的声音沙哑低沉:“好了好了……先漱个口跟哥哥回家……”
秦霜野不知道从哪窜起的无名火促使她抬手拍掉了这瓶矿泉水,塑料水瓶落地后洒出水花溅湿了两人的裤腿。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睁着自己的大眼睛盯着这个昔日温柔乖顺的妹妹。
“我不需要你们任何假惺惺的关心……”
雨霖皱了皱眉:“可你生病了。”
秦霜野扶着一旁斑驳的墙面艰难地站起身,尽管自己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还是尽量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我没事。”
他以为是这个妹妹在故意和自己闹脾气,和小时候一样,于是急忙把手中透明的糖罐子塞到秦霜野手里,糖罐子被那个年代随处可见的大白兔奶糖塞得满满当当,但他只知道这是秦霜野最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