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累,但就是睡不着,只要一关上灯她就能想起被关禁闭室的无助与恐惧,闭上眼都是那群人在自己面前来来往往,眼睁睁地看着一支注射器扎进自己的静脉血管,随着里面的液体一点一点降低,秦霜野的心也一点一点变得冷漠起来。
尽管她知道注射器里装的并不是杀死父亲的最终凶手,但自儿时就对这些产生的条件反射很难再改。
见她不回答,护士微微弯腰,柔声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秦霜野旋即回神,敷衍道:“没事。”
护士若有所思,走到门口准备帮秦霜野把门带上时又想起什么,扭过头问道:“需要我帮你关灯吗?”
秦霜野这回答得很清晰快速:“不用了,谢谢。”
她这才放心地走出病房,来去不发出一点声响。
医院隔音并不是非常好,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医院了,并且秦霜野所处的单人病房也不是在高层,因此外面街道上的声响她听得是一清二楚,却又觉得窗外的车水马龙又离自己很远很远。
南榆不同于北桐,这座喧嚣城市它并不爱下雨,繁华街道总是灯火通明。
她从抽屉里取出手机开机解锁后点开了微信,几乎所有的消息都被她开了免消息打扰,安静得不能再安静了。
指尖停留在“放假”这个联系人这,秦霜野目光闪动两下就点进去查看聊天记录,历史记录是在昨天凌晨三四点钟。
加班:楚瑾。
放假:我在。
加班:嗯。
秦霜野没再往上翻,把手机摁灭放在枕头下,但基本都是些生活中柴米油盐般的琐事。一般都是楚瑾主动给秦霜野发消息,唯独昨天秦霜野失眠,靠在床上拍到了南榆的日出打算发给楚瑾,可是字打到一半又一点一点删掉了。
不能让她担心了。
她拆开药盒往手心里放了一片药,就着床头柜那杯犹带余温的水吞了下去。
这回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
护士站。
她把手机开机,随后把身上的护士服换下来挂在更衣室的挂钩上,把口罩摘下来换了个黑色口罩才点开通讯录拨了个电话号码出去。
话筒嘟嘟几声。
护士长走到她身上笑着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晓琳准备下班啊?”护士长笑道。
“昂。”电话被接通了,她敷衍地应了几声就踩着高跟鞋匆匆走出更衣室将护士长抛在脑后。
“喂?”话筒对面传来低沉狠厉的男声,听起来很不耐烦。
女人故作镇定,望着面前的车水马龙:“我都弄好了,你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话筒对面的人漫不经心地拇指上的玉扳指:“正在过去,当然不会让那小子得逞,毁掉一个视清白如命的女人很简单。”
“那……”女人被蛊惑出一丝勇气,“先生您可以保证我的父母的平安吗?”
“我秦某一向说到做到,你爸妈是对很有服气的夫妻,能吃能睡,不过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不是什么傻子,当然知道这句话在警告她最好不要耍小聪明。她已经死了一个丈夫了,决不能再把父母给赔出去了。
城市灯红酒绿,初夏郁郁葱葱的树木在暖色路灯的照耀下竟透着一丝丝寒意,树叶打着旋落在脚边,随后被呼啸而过的夏风卷到泊油路上,被来往车辆碾个稀碎。
临近深夜,住院部走廊上的大灯被护士长因为要节电被关掉了,只留下边缘的一盏盏节能灯发出昏暗的灯光,一行黑衣男子有条不紊地穿过狭长昏暗的走廊,为首的是一位身材肥硕的中年男人,此时正哼着歌准备干活。
楚瑾抱着一束清芬的茉莉花迎着他们走来,但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秒就停下驻足狐疑地凝望了他们一会,下意识握紧了秦霜野的那把折叠小刀。
几个大男人晚上不睡觉跑医院遛弯来了?
她警惕地眯起眼,手搭上了门把手。但也可能是楚瑾的身高在黑夜中不看脸的话就很像一个高大的男人,瞧起来及不好惹,这群人只是互相轻声交流着从楚瑾身边走过。
待这群人走远之后楚瑾才把门把手往下一按推门进去。
“阿野?”楚瑾望着秦霜野站在窗边的身影,看得出来,秦霜野现在并不想理会她,一双手握住防盗窗的不锈钢栏杆,指尖因为太用力而微微变青。
可能是她觉得病房里有点闷,半个身子探出窗,因为住院而剪到胸口的长发搭在窗台上。
楚瑾见她不做声也不自讨没趣,把手上那堆东西放在一旁就坐在病床上望着她的背影,学着秦霜野她审讯犯罪嫌疑人的口吻开始跟这个正主打起心理战:“阿野你昨晚是失眠了吧,不然为什么会在四点多钟给我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