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湿了，汗水甚至润湿了衣衫，从脊柱泛起来的寒意让他轻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哎了一声。
胤祚眼睛滴溜溜的转。
他这才发现书房里只剩下自己、康熙和德妃,其余宫人竟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胤祚的喉结滚动了下。
康熙笑容依旧，仿佛没有注意到胤祚的奇怪反应。他又重复一遍：“朕说，你怎么认得这么多字？是你二哥还是四哥教你的？”
胤祚咽了咽口水。
汗阿玛是发现了,还是顺口说起？胤祚张了张嘴，顺势想应着汗阿玛的话语回答。
胤祚毫不怀疑。
要是自己说是太子二哥教导的话,太子二哥会帮忙遮掩的。
可是……不对！
胤祚瞳孔再次地震，他忽然发现汗阿玛的提问其实是个陷阱。
胤祚鼻尖冒出一滴汗。
虽然太子哥哥尚且年幼,但已是半日在上书房读书,半日在乾清宫学习,而汗阿玛对太子哥哥的学业生活也是了若指掌，像自己前去毓庆宫玩耍的事情更是清清楚楚,时不时还会问上两句。
那……
汗阿玛会不知道太子二哥到底有没有给自己开蒙……吗？答案是否定的。
等等？
想到开蒙二字，胤祚的眼神又一次变了。
等等等等？给自己开蒙的人是纳兰性德和曹寅，与太子二哥和四哥又有什么关系！？
胤祚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个提问，分明是环中环,套中套！
纳兰性德和曹寅是奉汗阿玛之命给自己和五哥开蒙读书，只怕没有每日,那三五日禀告一番自己的进度也有可能。
想想五哥的狗爬字……
再想想自己的字迹……
胤祚刚刚张开的嘴又一次合上了。
他死死盯着自己刚才写的大字，冷汗再次哗啦啦的往下淌。
民可近,不可下。
来自《尚书·夏书·五子之歌》。
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
来自《周易大壮彖辞》。
见善则迁，见过则改。
来自《易经》。
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来自《周易坤象辞》。
…………直到。
功崇惟志，业广惟勤。
来自《尚书·周书·周官》。
另外大字里还有来自四书的内容，简直将事实摆在面前。
自己怎么懂的？自己怎么能懂的？
自己怎么能在汗阿玛念出来的时候就写出来的……？
康熙和德妃眼睁睁的看着胤祚的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忽紫，如同调色盘般变得稀奇古怪，最后定格在雪白上。
胤祚捧着脑袋，双眼发直：“…………
别看以上这么多思考内容， 其实就发生在一秒钟以内。过度思考以至于头脑发热的胤祚呆呆地看着前面， 双目毫无焦距，久久才醒过神来。
摆在胤祚面前还有一个问题。
他——要如何回答康熙的问题？
胤祚努力思考半响，最后发现每个答案都有漏洞。他嘴唇蠕动两下，干巴巴地回答道：“胤祚听到太子二哥和四哥背书的时候，顺带记下来的。”
德妃的双眼缓缓睁大。
几年时间下来，她早已习惯于胤祚的平凡，也试想过胤祚的未来。或许胤祚未来会和抓周所预示的一样，不爱学习就爱捣蛋，又或许会像绰尔济大人般喜欢上些许奇巧淫技，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来……
无论怎样，只要快乐长大就好。
德妃对此很是乐观——反正有太子和胤禛在，胤祚未来总能当个快快乐乐的王爷。
就算，就算有个万一。
若是太子没能顺利继位，那上位的皇子基本也不会对笨拙的胤祚出手，留着笨蛋兄弟来表述兄弟情岂不美哉？胤祚或许不会被重用，或许权利不大，也能平平安安，安安稳稳，稳稳当当地度过一辈子。
因此无论是后宫嫔妃暗讽六阿哥天资愚钝，又或是有嫔妃好心劝说自己多加管教胤祚，德妃都并不往心上去，而是乐得看着胤祚快乐长大。
……直到现在。
在德妃早就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里暗示——咱们家胤祚就是个小笨蛋以后，居然发现胤祚有可能不是笨蛋。
德妃：“………………”
德妃如遭雷击，德妃恍恍惚惚。
德妃凝视胤祚，陷入沉思。
她的脸色没比胤祚刚才好多少，也是忽青忽白忽红忽紫。
胤祚瞬间有点不乐意了。
他偷偷噘起嘴，幽怨的看着德妃——额娘这是什么反应啊！？自己就算没展现出聪明的一面，起码也不算笨蛋吧？
前几辈子的额娘，都很得意的好不好？
德妃都被胤祚谴责的小眼神给气笑了，她怒目而视，要不是皇上还在这里德妃非得上前，狠狠揍扁胤祚的小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