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然垂眸不语。
严子瑜在他毫不掩饰的杀意下渐渐渗出冷汗,勉力维系着面上的温润从容。
半晌,萧亦然转过身,他略一偏头,四下值守的近卫上前,揪着二人的脖领子就走。
严裕良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到底是没躲过阎罗这一杀劫,吓得浑身瘫软,死死握着大哥的手。
“救命!大哥救我!”
严子瑜闭了闭眼,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看向他的眼神再无先前的隐忍。他蓦地反手攥住了严裕良的腕子,伏在他耳边低声道:“旧账大哥都替你记着,咱们来日方长。”
严裕良猛地一惊:“你骗我!你一直都在利用我的身份,保你自己的命!”
“就凭你在我身上捅的刀子,难道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不成!”
“你一个庶子,命如草芥!我是嫡出的家主,是你主子,用你一双腿保我姓命,算得了什么!”严裕良被他一激,这几日积攒的恐惧登时化作怒火,拼命挣开近卫,一把将他推到在地。
萧亦然自后方冷冷地瞧着,二人一改先前假意维系的兄友弟恭,毫不顾忌地扭打在一起。
严子瑜双腿被他亲手捅出三刀六洞,伤势入骨,体力不支,渐渐落入下风,被严裕良按在地上暴打。
袁征正要去拉架,被萧亦然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军粮还没有调,万一……打死了,怎么办?”袁征犹犹豫豫地说。
萧亦然微微摇头:“这样的聪明人,他既然敢出手试探我的态度,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袁征眼神一亮:“原来不用他们两个,也能调的出粮?那王爷你不早说,干脆一刀一个,都剁了得了!”
萧亦然笑了笑,并未言语。
袁征撸起袖子,做出磨刀霍霍的架势上前。
他刚要动作,只见严子瑜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银簪,对着严裕良的脖子狠狠地扎下去!
袁征一愣,低头怔怔地看着严裕良捂着脖子哀嚎,喷出的鲜血溅了自己满身。
他哭丧着脸转过头,“王爷……我今晨进宫前才刚换的新衣裳。”
萧亦然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轻轻地拍了拍袁征的头,叹道:“所以说,咱们征哥儿和聪明这两个字,不搭边啊。”
袁征:“……”
严家兄弟二人既一刀分出了胜负,萧亦然当下便亲自带领禁卫,秘密押着这兄弟二人出了诏狱,前往天下粮仓在中州的第一商行下发调粮。
回到王府之时,已是深夜。
持续半年之久的谋划,终于尘埃落定。
萧亦然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看着战战兢兢站在他房门口的小太监平安,眉心不由得“突突”一跳。
他不动声色地将一直放在袖里的话本塞进袁征的手里,使了个眼色,走进屋中。
沈玥不知在这等了多久,见他推开门,搁下手里的账本上前。
“仲父回来了。”
“嗯。”萧亦然轻轻地应了声。
沈玥沉着脸,忍了又忍才将斥责他不告而别的言语勉强咽回肚子里,抬手替他解下外袍,细细打量了一番,如墨的衣衫上,没瞧见伤口崩裂的血迹,脸色这才和缓几分,将衣服搁在小衣架上。
沈玥面色不善地朝他伸过手,萧亦然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换药!”沈玥冷着脸,一把将他推到椅子上,“朕一时没管着仲父,仲父就这样折腾自个儿吗!”
“……”
萧亦然自知理亏,被他按在椅子上也没反驳。
虽说都是皮外伤,可到底以一对百横七竖八划了一身的口子,还累脱了力伤了元气,奔波了一整日气力不济。虽然还能勉强撑着几分精神,可眼下诸事平定,整个人一松懈下来,身上僵硬的骨节都不堪重负地罢了工,堂堂武扬王只能眼睁睁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小陛下三两下扒开他的衣裳。
沈玥看着那些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这一番折腾后又有加重的趋势,伤处红肿着向外渗血,脸色阴沉着能滴下水来,给他撒伤药裹绷带的手半分气力也没收。
沙场伤病是寻常事,萧亦然早就习惯了,往常连伤药都没有的时候也能不是没捱过来,如果不是沈玥大半夜地跑来,他压根儿也没心思处理这些琐碎。
但看沈玥这神情,好像比他捅了天还严重。
萧亦然一声不吭地别过头,随他在自己身上折腾去了。
他这副“任君处置”的态度莫名地取悦了小皇帝,沈玥满心的怒气收敛了几分,仔细地给他上了药,裹好绷带,罩上衣衫,而后起身从小炉上给他端过来一碗粥,温声道:“仲父还没用过饭吧,这个时辰不宜再食荤腥,朕给仲父煨了粥,喝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