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深得朕心(277)

作者:九月谷雨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小沈玥当时才刚过了十岁生辰不久,还是头回听闻如此吃人裹血的封建教化——数千年来,天下万万民之一生,皆受困于恶劣如此的帝王法治,如行尸走肉般,血淋淋地填起国之柱石……如此惨无人道之治,却被后来者心照不宣地代代奉行,甚至被无数如张翰林之流,攻读圣贤诗书者亦奉若圭皋,倾心相传给下一代的君主,奉为下一个百年的国策。

小沈玥心里愤愤不平,碍于当时年纪还小,又未曾正经地读过几日书,笨嘴拙舌的,说不出又气不过,当场便跳上了桌子,一把揪掉了张翰林爱惜不已的美长苒。

雍朝以孝治天下,尊师重道乃是国之礼法,小沈玥心知自己闯了祸,甩开两条小短腿,慌不择路地一路逃去找了他仲父,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而后躲进萧亦然的桌子底下死活不肯出来。

萧亦然问清了原委,亲自带着小沈玥上门与张翰林赔礼,后以升迁为由将其调离,不再为嘉禾帝授课讲学,程门立雪三日,恭请儒法大学士庄学海出山相授。

于是那些随先东宫而葬送在萧家大火里的文心之志,跨过数年风雪之后再度薪火重燃。

长夜安隐,多所饶益。

古之帝王,奉行弱民、愚民、疲民、辱民、贫民之心术。

今朝我辈,推行强民、智民、乐民、尊民、富民之新途。

雍朝的第一所义学,以庄学海的名义落于临安坊,与废除琼华宴、科举重开的国策一道,推行至九州万方,将会有千千万万所学堂,走入乡野,落入民间,开民智、授诗书、晓世理。

一灯之明,传万灯燃,万灯之明,明不可喻。

而今传道受业解惑之先辈虽殉道而终,承袭其遗志的后来者,坚定地接过了这一盏长夜里的炬火。

沈玥执灯而行,看清了自己要走的路。

萧亦然靠在义学的后墙上,枕着孩童们的朗朗书声,瞧着沈玥映在日光下的侧脸,细软的发丝泛着暖融融的光。

少年明朗,便该是如此模样,皎如天上月,不渝金石心。

他年幼时,娘亲为他篦发常说他头发硬,心也硬,像他父亲一样,将来定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沈玥的发丝则软绵柔顺,握在手里,就像握住了一把绵润的缂丝缎子。

萧亦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玥,他并不擅长笔墨丹青,也不精通棋局筹谋,却能极精准地堪破季贤在生死之际留下的每一处微妙的线索,自永贞国耻后的这十年间,背弃道义志向,清醒坠落并非只有一个季贤。

他们或许曾经相对厮杀,或许也曾在某一个时刻并肩而行。

因此,他明了季贤当年执笔汇山河的热血壮志,明了季贤为何会在陵峡口以身赴死,也明了季贤为何至死都缄默不语,无言辩驳。

他也曾万念俱灰,只想将一把燃尽的心血撒进山河。

直到少年人坚定地站在他身前,握住他伤疤斑驳的手,以一己之身扛起千钧重担,与天下相抗。

他在来此之前,就清楚地知道沈玥会作何抉择——纵然知道千难万难,有天大的风险,担再重的干系,只要他身在局中,沈玥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踏进来,握住他的手。

于是他死灰复燃,再赴河山。

沈玥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对上萧亦然的的目光。

他看着沈玥的时候,锋利的眉宇里有光华流转,那眼神里的虔诚远远超过了爱意,就像寂寂风雪中跋涉的旅人,用自己的身躯点燃一束炬火;像茫茫雪原自由的风,为早已枯萎的树枝停留;像飞蛾卷进烈火,高山沉入沟壑……是决然、清醒的献祭,毫无保留。

萧亦然低声道:“如果我注定逃不脱这些波云诡谲,如果一定要有人握着我这枚棋子入局,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沈玥如坠清潭,在那眼神里沉默了良久:“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允许仲父将自己放入棋局之中落子。无论结果如何,我与仲父共担生死。”

沈玥摊开手,掌心里握着一黑一白两枚棋子。

那是临行前,萧亦然塞到他手里的,也是萧亦然多年前在某一个孤寂的深夜里,一点一点为他亲手琢磨而成的。

他珍重地将这两枚棋子收好:“既如此,朕便不能不赴这一场生死之约了。”

“前夜,中州里有盗贼闯入季家,盗走了季少师的所有笔墨字画,但有一副却被遗漏了,或者说也无人胆敢染指于此……”沈玥转过身,对上萧亦然的双眼,冲他伸出手。

“仲父,你想和我一起去观《山河社稷图》吗?”

……

长三丈六,约四层楼的宏图缓缓展开,卷首高山直入烟云,群山连绵,层峦叠嶂,山川水榭隐入其中,天河烟云飞流直下,琼岛山谷错落其中,山河苍莽,浩浩无涯,一卷之图尽容山河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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