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太子端起茶杯。看着杯中不甚清晰的倒影,才惊觉自己发呆良久。
脑中似有千万个念头,可怎么都理不通畅。
日剑沉吟。
拔出静躺角落的剑鞘,他凝神遐思。只一瞬,剑首扬起,划过指尖,指腹便慢慢渗出一滴豆大的血,饱满挺立。低头辗转舔舐,他仰头躺倒,发出一声喟叹的餍足。
另一边,赵翊岂能善罢甘休。
假借拜访好友胡寒之名,偷溜出宫是他的拿手本事。于是便支开所有下人,去寻苏瑛下落。
这一次的出宫经历和往常都不同。
往常是吃喝玩乐,这回却是跋山涉水,历经磨难。
秋水郡山路崎岖难行。
古树参天,根系发达。小小的径道尖石拔起,树根横斜蜿蜒,像是故意不让人行走。
“哎呦,这什么破路。”赵翊听信飞鸽传书,说苏瑛从此道回宫。
一不留神,便被绊倒,吃了一嘴泥。
“呸呸呸……”
他赶紧用袖子将脸上的泥土弄掉,正想起身,膝盖处传来一阵疼痛。哀嚎了一声,他瘸着腿往边上的树根一躺。
这鬼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
“土好吃吗?”
头顶上空飞下一人,吓得他连忙拔剑相向,待看清眼前人,立马咧嘴开笑:“恩人!”
“你这可是第三次救我了啊!”
怎么报答?
不如让我一生相许。
苏瑛看着眼前这个表情丰富的七皇子,微微蹙眉。她双手怀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好疼!”他因见到苏瑛,一激动,浑然未觉受伤的膝盖,“破皮了!出血了!”
像是受了了不得的伤,又开始嗷嗷直叫。
压了压额头暴起的青筋,苏瑛靠着树,默默望他。
几个时辰前,她正在敌人的老巢拼搏厮杀,浴血奋战,差点死于突然袭击的杀手暗器之下,侥幸逃脱,方得活生生站在此处。
……并不是想看这位尊贵的七皇子,鬼哭狼嚎的。
红色的血迹的确从裤料上渗出来,从晕开的面积推测,仅仅磕破了一点皮,无甚大碍。
“破伤风了该怎么办?”赵翊挽起裤腿低头查看,看到斑斑血迹,更委屈了,“你怎么一点关心的表示都没有啊?”
他可是尊贵之躯!
说完,又继续去瞅那不大不小的伤口。
只听撕拉一声,赵翊见苏瑛的衣角少了一块。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在布上,然后蹲下身,看着他。直愣愣的眼神瞅得他怪不好意思,刚想开口,膝盖传来麻辣的痛感。
随即,一股呛鼻的酒味弥漫。
他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指了指布,又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瓶子。
“是药酒,消完炎就没事了。”
认真给他包扎伤口,苏瑛的侧脸看上去既冷清又娟秀。
赵翊看呆了,伤口也不疼了。
睫毛上有光从树缝中投下来,光影不停跳跃。仔细瞧去,皮肤细腻,透着冷白,耳朵小而巧,不似他的大耳垂。母妃倒是说过,他的大耳垂是福相。从耳垂移到下面,他一惊,叫了起来:“你受伤了!”
肩头渗出的血迹并不比他的膝盖血少。
她微微低了身,露出整片背部的鲜红。
“这么多血!”
一直面对面,因包扎伤口,才得以瞧见后背,赵翊差点跳起来。
“你先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一下。”
“无妨。”轻瞥他一眼,苏瑛淡定道,“属下可不似七皇子这般娇贵。”
他忍痛缩回膝盖:“我没你的严重,也不疼了。”
大腿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她轻叱:“别动。”
瘪了瘪嘴,赵翊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见他一副小媳妇模样,眼波流转,她放柔声音:“你出现在此,可是为我而来?”
他点点头。
“为何?”
手指在地上打着圈圈,他低声道:“怕你受伤。”
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立马解释:“好不容易有个好玩伴,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论哪种,我都不能见死不救。”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轻哼一声,她说,“若是被帝后得知,你为我孤身犯险,一定会迁怒于我。”
吓得脸色苍白,他半晌才回过神。
真是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
“真要到那地步,我一定以命护你。”
“就因为我救过你?”
赵翊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
……自然不止这个原因。
“影卫的职责而已。”
“你小时候可不是影卫。”
大约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她苦笑:“谁说不是。”
靠近赵翊,她坐下来,遥遥望着山头的风景,神思遐迩:“我的父亲是沈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