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沉默半响,道:“她们说怀儿子才会长斑。”
“也不一定。”景熙帝仔细替她在斑点处抹上药,细细按摩。“母后、太妃脸上都不长斑。”
徐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很想说些什么,想想又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抹好了么?我有些困。”
“洗漱过了,困就睡吧。”
她现在正是觉多的时候,真得不知不觉睡着了。
景熙帝轻轻叹了口气,将最后一点药膏抹干净,便抱起徐氏放在了榻上。
她才怀孕初期,并不是很重,尤其这一胎,怀像倒是还好,并没有呕吐什么的。可是她心里压了事,便不是很舒服,心里藏了一些火,脾气便有些暴躁。
景熙帝坐在榻上,轻轻揉着脑穴。他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却又无法给些什么安慰,反而还会刺激徐氏。大约是她也进宫了,朝夕相处,便知自己居然高高在上,却也有难言的难处,只是不曾对她诉说罢了,所以那些信任便不是很多了。
本来开始就不是很好,还是半路夫妻,景熙帝又是这般年龄,其实很难对徐氏坦诚的,总想在对方面前展露更好的一面。可他好像做得也不是很成功。
景熙帝将丝衾给徐氏掖好,垂头把玩着她的手指。
因为怀孕,红色指甲掉色后就没有再涂了,很是干净康健。
营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圣人,御史台的谏官...”
他话还没说完,景熙帝就放下对方的手掌,起身到一旁落定,小声开口:“又是因为皇后独宠之事?”
“诺。”营营也有些难受,“奴婢悄悄听着,怕是有让您过继的打算。”
“过继?”景熙帝冷笑,“汉王刚刚成婚未有嫡子,晋王只有一子,代王世子本就是过继也就算了。算来算去还有谁?吴王还是荆王?”
这样突然算了一下嫡支亲族后裔,子嗣稀少,景熙帝心里就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孩子多了,容易夺嫡;可是孩子少了,也是后继无人、王朝灭亡之像。
营营细声道:“荆王子女更多,奴婢看他们的意思是,更偏向于荆王。”
“真是敢想。”
徐氏蹙眉醒来,脑袋还有昏沉,耳朵却听得仔细。“都打发回去,明日上朝,把皇后有孕的消息公布了。”
“可是...”营营有些踌躇,“他们更想要位皇子。”
“消息传出去,他们会消停一些。”
大约还谈了一些其它的事情,但是徐氏已经听不到了,怔怔地看着头上的藻井,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悲凉和怒意。
“皇子...皇子...!”
她悄悄翻了个身,心里很难开怀。
是那种你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一胎若仍是公主,还要再生的痛苦,而徐氏是没有什么选择的,只有景熙帝有。
有那么一瞬间,她痛恨景熙帝。可是她又好爱丑奴,烦她也爱。
景熙帝悄悄走了过来,徐氏佯装不知仍然闭上眼睛。他已经稍稍洗漱过了,脱下外衫便上了榻。
大约这时,寝室漆黑空寂,旁边有妻子正酣,景熙帝有一种难言的安全感。两人同进同出,最大的好处便是景熙帝无论何时回甘露殿,她都在那里。所以徐氏做什么,景熙帝都不去管,就觉得你开心就很好了。
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徐氏的性子不是很八面玲珑的,不是那么适合做皇后。可是她却做妻子就够了。
景熙帝连被一起拥着她,心中很是安宁,轻轻拍打着徐氏的后背:“有我在,你不要怕。”
他很多年前得知批命的时候有过这样的恐惧,那是一种无法掌握自己人生的害怕,后来随着更近一步掌权,手中握着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些忧惧就觉得有些可笑了。他是走过来的人,看到徐氏的不安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一样。
这一刻,那双拍在后背的手,仿佛穿越时间,同样拍到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比较忙,晚上我看看情况能不能多码一些~
第70章 旧账
“陛下,荆王固守皇陵守墓,乃是先帝之命。如今已是一月底,荆王仍然留于长安,是否有久留之意?”
“是啊,正月马上过去、各路人马早已去往归处,唯独荆王没有动身之意,这岂不是违了先帝之命?”
...
众位大臣议论纷纷,神情各异。
先帝从前属意荆王,朝中大臣有些与荆王来往密切,都想率先得到一抹眷顾,尤其郭氏更是极近阿谀。哪知后来先帝令荆王固守皇陵,这些大臣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很快便与荆王划清了界限,因此双方便有些积怨。
从前荆王不在长安,众人一时想不起来旧事。如今他回来了,又是从前那副桀骜性子,众人便有些不太舒服,只是摸不清景熙帝的想法,一时不敢多问而已。然而荆王已在长安月余,一直没有动身的意思,这些人便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