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从前十分低调,从来不在后宫嫔妃面前摆太后的架子,今日忽然一反常态,被叫来作陪的几个人全都心知肚明。
宫里没有皇后,太子的亲事自然由皇上做主,皇上已经为这事接见了好几位八旗勋贵,打算内部消化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之所以没有公开,多半还是想先给科尔沁一个交待。
可她们谁都不想成为那个“交待”。
如今的大清早已不是入关前的那个大清了。
入关前战事不断,大清需要蒙古铁骑的支持,所以从太宗到先帝的皇后全都是从蒙古四十九盟的领头羊科尔沁选出来的。
如今大清一统天下,海晏河清,蒙古逐渐被边缘化,八旗贵族才是朝廷的主心骨。内部联姻早已成为主流,谁会傻到娶个蒙古土包子回来。
哪怕是亲王的女儿,她们也不稀罕。
所以宜妃起了个头,贵妃也不咸不淡地嘲讽:“不像她难道像太皇太后吗?”
四妃闻言都用帕子掩住了唇,笑不露齿。
这个笑话由来已久,每年去承德避暑或者到草原围猎都能听说一点,简直不要太好笑。
不过谁也不想平白得罪蒙古贵族,于是众人便心照不宣地看破不说破。
若大妃今日不提,她们自然也不会提,可大妃非要这样引导,就别怪她们不给她面子了。
谁知大妃并不觉得失了面子,反而感激地看了贵妃一眼,看得贵妃莫名其妙,四妃差点笑出声来。
结果更可笑的还在后面,太后是个老实人,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怎么能胡乱比较。
太后难得沉下脸,教导贵妃:“太皇太后何等尊贵,岂是一个小姑娘能比的?再说了,哀家看着没有半点相似,贵妃何出此言啊?”
贵妃平白被教训了,越发莫名其妙,这么出名的笑话太后竟然不知道吗?
可看太后的神情似乎真不知道,贵妃无法只得起身告罪,太后并没有责罚她的意思,挥挥手让她坐下了。
四妃忍笑忍得辛苦。
来自官方的吐槽最为致命,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琪琪格半点不像太皇太后,再看贵妃和四妃脸上的表情,沙津亲王大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像开了染料铺子。
琪琪格则像被人当场甩了一耳光,脸涨得通红,眼泪围着眼圈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纳日松扯了扯琪琪格的袖子,提醒她注意场合,在太后面前哭可是大不敬。
琪琪格只好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其木格心里那叫一个痛快,放羊人没骗她,大妃和琪琪格果然是自取其辱,在贵人们面前丢了大脸。
而且应该很早就开始丢脸了。
“这一个是你的女儿,那塔娜的女儿呢?”贵妃恭敬的态度让太后很是满意,便也没再为难,转而问起她关注的。
算起来沙津亲王的上一任大妃才是太后正儿八经的娘家人,所以太后才会格外在意。
其木格没想到太后还记得她的额赫,眼圈不禁有些湿润,她没等大妃介绍,也没等纳日松一起,独自上前给太后行礼:“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便是。”
“你是?”太后眯起眼看向其木格,有些疑惑,“哀家记得塔娜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满月脸,身材丰腴,白到发光,她的女儿怎么这样黑瘦?”
如果她没记错,沙津亲王的皮肤也很白。
太后慈和地朝其木格招招手:“来,好孩子,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她的眼还没有花,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这孩子的容貌。
其木格又往前走了几步,太后伸手拉住她仔细打量,这才看清:“嗯,这回对了,眉眼像极了塔娜,只是太瘦了些,晒得有点黑。”
太后是个实在人,再加上身份尊贵,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
可沙津亲王大妃做贼心虚,闻言忙跪下为自己开脱:“太后娘娘恕罪,当年姐姐生下其木格之后难产而死,其木格胎中不足生下来便是如此,臣妾请了不知多少名医为她调理,总不见效。”
意思是她该做的都做了,怪只怪其木格命不好。
宫里人最是迷信,哪怕上一任大妃是太后实打实的娘家人,就凭其木格克死生母这一点,也不可能代替琪琪格成为太子的嫡福晋。
贵妃刚才因为沙津亲王大妃的缘故被太后训斥,心里的火就没下去,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她盯着其木格的手看了片刻,似笑非笑说:“那孩子手上层层叠叠的冻疮也是胎里带来的?”
没人提醒太后还没注意到手,这一注意不打紧,太后的脸比刚才还黑,她问其木格:“你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