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丫鬟禀报,是亲家太太派人来送的银子。能在完颜家称亲家的,肯定是郭络罗氏的嫡母。
也就是上三旗门阀家的当家主母了。
完颜照眼前一亮,银子是否被管事克扣都是小事,与上三旗贵族门阀搭上线才是大事。
看来典当首饰这一步,走对了。
把人带来她还怎么捞好处呢,看在银子的份儿上,管事决定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为难地看向郭络罗氏:“大奶奶,每次来送银子的都是外院管事,不方便进内宅,您看……”
郭络罗氏刚要接话,话头却被完颜照抢去,她不紧不慢开口:“劳烦管事去跟外祖母派来的人说一声,让他先回去,换个管事娘子进来说话。”
外男进不了内宅,换个人总行吧。
银子都送来了,换个人进来说说话,了解一下情况,当不至于得罪外家。
管事差点口吐芬芳,她再次抬眼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小姑娘。
每一句话都说在要紧处,打在七寸上,这孩子真的只有三岁吗?
郭络罗氏拍了拍完颜照的手,想说这样做太折腾了,何必呢,反被完颜照握住了手掌,握得很用力。
管事又看向郭络罗氏,见她低垂着眉眼不说话,没办法只得吩咐人给外院传话。
不是没想过阳奉阴违,自己昧下这笔银子,把郭络罗家派来的人打发走。
她是有那么贼心没那贼胆。
别看大奶奶性子软好欺负,亲家太太可是个精明厉害的狠角色。万一走漏了风声,让她老人家知道了,自己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从前郭络罗家派来送银子的人就没见过自家姑奶奶的面,通常把银子交给管事便走。今日听说姑奶奶有话要带给太太,让换个人进内宅说话,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赶紧回府禀报太太知道。
钮祜禄氏听说也吓了一跳,自己养大的闺女自己最清楚,没有大事,小女儿绝不会来麻烦她。
上一次小女儿带消息回来,还是完颜家大爷病死那回。
算起来,她已经有三四年没见过自己这个小女儿了。
如果不是完颜府忽然有人出来典当首饰,所去的当铺正是郭络罗家的产业,所典当的首饰正是她给小女儿的陪嫁,十分名贵,她都想不到小女儿嫁到完颜家竟然要靠典当嫁妆度日。
钮祜禄氏看见那只手镯,已然气得午饭都没怎么吃,忙命人拿了银子送去完颜府。
如今又听说小女儿似乎有话要带给她,也顾不得许多,让人叫来自己的长媳马佳氏,吩咐她亲自去完颜家走一趟,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因为婆婆疼爱郭络罗氏,把她当亲闺女看待,马佳氏也把郭络罗氏当成嫡亲的小姑。婆婆让她去完颜家看望郭络罗氏,马佳氏痛快答应下来,立刻吩咐准备马车,下午便去了一趟完颜府。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马佳氏竟然一眼没认出自家小姑子来。
完颜家大爷刚去世那会儿,小姑子虽然悲伤过度,人清减得厉害,到底未失明艳昳丽的容颜。
这才几年啊,小姑子已然瘦脱了相,从前珠圆玉润的三个外甥女,如今一个个瘦得形销骨立。半旧的衣裙明显小了,露出洗到发白的绣鞋,竟还不如小门小户家的姑娘看起来有体面。
再看屋里的陈设,也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她记得小姑子出嫁时,婆婆可是陪嫁了一整套黑漆螺钿家具,任谁瞧见了都是一阵牙酸。
如今黑漆螺钿家具一件也无,屋子里的陈设可以说是简陋,郭络罗府上丫鬟住的地方都比这里好太多。
马佳氏眼圈一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拉着郭络罗氏去给亲家太太“请安”。
被人迎进正屋,马佳氏看着一屋子黑漆螺钿家具,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马佳氏要给那拉氏行礼,那拉氏不敢受,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马佳氏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那拉氏旁边的椅子上,与她之间只隔了一个案几。
简单寒暄过后,马佳氏问起了完颜照生病的事。刚才在长房,郭络罗氏早哭着跟她说了,马佳氏明知故问,倒想看看这位亲家太太怎样护犊子。
从马佳氏带着郭络罗氏走进来,那拉氏便看出两人都眼圈红红,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如今听马佳氏这样问,自然不敢再包庇完颜松,粉饰太平道:“小孩子打架,手下没有轻重。”
马佳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皮笑肉不笑:“照儿确实小,过了年才三岁。完颜松比熙儿大两岁,快到订亲的年纪了,还算是小孩子吗?”
完颜家的大爷比二爷大一岁。当年完颜家老爷为了给大爷迎娶上三旗贵女为妻,让二爷先成了亲,一直等到郭络罗氏长到十八岁才让大爷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