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包子。”
小童子刚刚吃下一筷子裹足了酱料的羊肉,也不气恼,抬头看了五皇子的面色半天,直言不讳,
“你是有些毛病在身上的。”
五皇子噎住,一时间分不清楚这小大夫说的是他身上最近起的咳疾,还是单纯骂他脑子有毛病。
陆夜看了乐子,顺手捞起一片菜叶,想了想放在五皇子碗里,对着小童子道,“那你待会儿给他把把脉,好好看一看。”
转头就用漏勺将锅里刚刚涮好的羊肉捞起大半,都堆到了林姑娘的碗里。
五皇子:“。。。。。。”
你了不起,你给我吃烂叶子,给你老婆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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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五皇子在书房等着陆夜送林姑娘回家回来,再和他交流些“佳节”两个人要做的准备。
如今崇文帝眼中只要贾贤妃生下的六皇子,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过去,连同母家也一并抬举,倒是把他们两个成了年的都抛到了脑后。
朝堂里的老狐狸们如何看不出风向,已经隐约有乘势叫崇文帝及时立下太子的苗头。
到时候若是真的立下幼子,他们两个更要往边上靠,说不定还要挪出京城,一旦出去,再要回来可就难了。
月余之后的中秋佳节,便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陆夜掀开帘子进来,五皇子正思考穆先生说的话,抬头看着陆夜一张冷脸,开口又不自觉带了嘲讽,
“几分钟的路,叫你走了半个时辰,要不是亲眼听见是叫备了马车送过去的,还以为你们两个人踩了一路的蚂蚁。”
陆夜松开大氅,挂在外间的立架上,
“别嫉妒,你若是想,也寻一门亲事,做哥哥的必然少不了你那一份礼。”
五皇子问,“前日听说你又咳了血,太医有没有说究竟是什么病,怎么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回。”
陆夜走到五皇子跟前,
“做弟弟的如此关心哥哥,倒是叫人有些受宠若惊。”
五皇子,“我只是怕你死得太早,来不及做原先商量好的大事。”
长安放下帷幔,关上门,将屋子里的声音阻隔得更严实。
“原先我说的兵马,如今已经分散在郊外的庄子上,跑马场那边儿也有我的人。”
“岭南来的人,早就安插在京城各处。”
“这一次算是将老底都泄给你了。”
“也就这一回的功夫,成不成,都看那一日。”
“你说他会不会察觉。”
“察不察觉,不都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们之间任何一个吗。”
陆夜和五皇子对视一眼,各自收了对方递过来的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布防图。
五皇子推门而出的瞬间,正对着漫天的霞光,他突然有种快要从束缚了十余年的痛苦中解脱的实感,所有的恩怨和仇恨,都将在中秋那一天画上符号,要么他大仇得报,要么他以死殉仇。
他转身回头,对陆夜道,
“我不喜欢北方的冬天,九十月份开始就冻得我的腿难受。”
陆夜抬头,接住他难得的没有阴阳怪气满身戾气的话,
“那就去南边儿,找个天天都是晴天的地方,每天出去晒晒太阳。”
五皇子出门口,小童子在旁边等着他,
“陆夜哥哥让我给你把把脉。”
五皇子按在轮椅边上的手指一松,不知不觉伸出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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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崇文帝的咳疾渐渐严重起来,早上一阵猛咳之后,竟是见了血,李德海在旁边捧着帕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太监已经奉命去请了太医,袁春意匆匆忙忙赶来,侍立在旁。
太医过来,仔细问了守夜的宫人崇文帝如今夜里醒几次,咳嗽几遍,又凑在一处仔仔细细商议了病情用药,其中一个面有忧色,惴惴不安地对崇文帝道,
“圣上所犯的,可能是白喉。”
病症来得快,要命也要得快,先□□皇帝的妃嫔有得了这病的,不过一个星期就香消玉殒,书上有记载的,最多也不过再活月余。
崇文帝震怒不已,既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袁春意在旁边听了诊,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殿中一时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只有炭火盆中偶尔的噼啪作响惊扰,崇文帝又是一阵咳嗽,安静下来后摸了摸自己的玉扳指,目光在袁春意身上逡巡,似乎在思考自己还剩哪些信得过的,能够稍稍托付一二。
袁春意突然蹲下身,帮崇文帝弹去膝盖上漂染的碳灰,崇文帝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幼年时候得袁春意一干司礼监的人照料的旧事,当即将心一横,把御医并李德海几个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了袁春意一个。
崇文帝看着袁春意,说,“你在朕这里,尚且还有两分实意,此前数十年,司礼监对朕的相护,巡防营对朕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