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替林黛玉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
“你去哪里问的,知道得这样清楚?”
林黛玉垂下眼,
“事情的起因,是孙家的新妇,她是我的表姊。
她哭着来跟我说起事因,以为是自己害了蔡大人,说蔡大人都是为她出头才动的手,且分明看着孙家那个原先是没事的,自己走回家之后还喝了酒,夜里才发作起来不一会儿就丢了性命,后头那些人直接叫处理了尸体,也不叫她们见最后一面。”
陆夜说,
“你别担心,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不会再去找你表姊的麻烦。锦衣卫指挥使已走,好几个千户百户也被罢官叫回去自查反省,锦衣卫群龙无首,他们该放心了。”
林黛玉靠在陆夜身边,
“你也别难过,他们没找到蔡大人,至少他是安全的。”
林黛玉知道蔡靳一路走来和陆夜的情谊,原先在阆州的时候也是蔡靳将受伤的陆夜抢出来送回京城。
陆夜没说话,只紧紧拉着林黛玉的手,带着她进了书房内间,
“他如今已经出了城,找了好去处。”
从五皇子来信说崇文帝疑心病越来越重,黑甲那边儿就开始加紧准备,等不及崇文帝完完全全对自己发难,人手已经渐渐往京城聚集。
到时候自然有再相见的时候。
陆夜对林黛玉说,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坐着好好说说话了。今天有些话,不得不先和姑娘说了,省得后头姑娘担心。”
神医路明给的药物,能骗过御医,后头还要借着药丸,适当显出些症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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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九月底,秋高气爽,落叶遍地都是,凭空多出两分萧瑟之景。
陆夜的宅院如期收工,锦衣卫一再被东厂压制,手上越发没了实权,原先跟在陆夜身边的人,不是降了职位,就是被安插到了不甚紧要的位置,五皇子原先接管的户部,也渐渐重新回到了崇文帝的手里。
陆夜吐了两次血,满朝都在说这一位皇子怕是也保不住,而贾贵嫔不负众望,早产生下一名还算健壮的皇子。
崇文帝为了这个孩子大赦天下,背后意图被拿出来反复咀嚼,陆夜门前重新冷清。
他乐得在宅院和林姑娘偶尔相聚,把一切差事都推了个干净,亲自看着修建中的庭院盖顶善后。
太阳西斜的时候,林姑娘结束礼仪功课,照旧来陆府和陆夜相聚,两个人在内间,陆夜专心在案前写些东西,准备传送给四处分散的人手,林黛玉安安稳稳在旁边椅子上半躺着,一边逗弄怀里的小白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话,
“前日我拿过来的水果,可都吃了吗。”
陆夜封信纸的手一顿,那股酸涩之感从舌尖再次唤醒,口中却答,
“很是清甜。”
林黛玉从躺椅上立起来,有些狐疑,
“怎么会,我专门叫人挑的酸涩的,说是能帮着解胃里的残药。”
陆夜恍然,怪不得,接着解释道
“路大夫说他给的药丸不比寻常庸医,表面吓唬人,实际上没什么危害。”
林黛玉说,
“确实够吓唬人,你都提前告诉我了,我还吓成那样。”
林黛玉低着头,想起陆夜第一次当着众人显出症状的那一幕,仍然觉得心有余悸,心中万千言语,等到说出口,就只剩了,
“以后也要记得,什么都提前跟我说一声。”
陆夜将信递出去,来到林黛玉的椅子前,双手撑在椅子两侧,将林黛玉宽宽松松圈在怀里,点点头,
“都听林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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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生下皇子,当即封了贤妃,贾家上下自然没有不欢喜的。
贾母和王夫人受了封赏,亲朋好友来庆贺,宁荣两府也是足足热闹了好几日,众人皆得意,贾宝玉却不甚欢喜,将一切看得淡淡的,甚至生出几分不现实的忧伤之感。
袭人笑话他,“这样大的喜事,还丝毫不在意,不知道是读书读得入魔了,还是越发呆了。”
贾宝玉只觉得厌烦,忽然对着晴雯问起迎春的事情来。
原来孙绍祖死后,孙家的人嫌迎春是个不吉利的,将个寡妇赶出了门,迎春自己倒不觉得什么,甚至因为逃了虎狼窟而自喜,没成想贾家她亲爹却容不下她,不理会老太太几番劝和,非要她搬出外头庵庙清修。
贾赦说,“如今府上正是蒸蒸日上,一个寡妇再回来,既是不合礼数,也拖累后头的姊妹,不如远远打发了,大家都清静。”
贾迎春还记得贾赦说这话的嘴脸,不像个父亲,倒像个屠夫。
反正她也已经心如死灰,也不再抱什么希望,自己收拾了东西,将司棋也打发了,自己一个人孤身去了郊外的尼姑庵一心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