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某种创伤后遗症,大概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项今歌都会以一种毫无征兆的突然闪回的方式出现在郁凌林的脑海里,然后掠夺郁凌林的所有正常情绪,通通将其替换为郁凌林对项今歌的恨。
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好心情灰飞烟灭。
郁凌林再次转头看向已经分崩离析的墓碑。
墓碑的上半部分已经粉碎,只留下了一个底座。
郁凌林静静看了一会儿,透明的触手再次出现……
于是底座也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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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羊教会祭典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左舒烨与黑山羊,谁也没有赢,谁也没有输。
祭典顺利举行,活人祭品被杀。但黑山羊重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再出来蹦哒了。
左舒烨并没有乘胜追击黑山羊的意思,黑山羊只是一个混沌的邪.神,比起牠本身,左舒烨更在意黑山羊教会背后到底是什么。
根据左燃所说,“那个人”应该在希望之都,不是在王权里,便是在神权中。
而且左燃已死,左舒烨也需要回希望之都一趟,接手左家将军之位。
除此之外之前,希望之都还有与项今歌谈的合作,虽然项今歌已死,但这笔买卖还得接着和圣廷谈。
类似陨落之地的偏远城镇的驻扎觉醒者实在过少,而且这些城镇普遍被荒野之地包围,原本面临风险的可能性就更高。如果想要调更多的觉醒者来保护这些偏远地区的普通人,非得和圣廷合作不可。
项今歌虽然已经死了,但好在在他死之前,他已经以戒指为信物将这件事情交给罗佳灵去办了。
其实说来说去也不过一点,左舒烨很快就要离开这片地方,前往希望之都。
此行要做的事情不少,她既顾不上为凌沙悲伤,也没有继续找郁凌林纠缠,天天忙得脚不点地。
还是在好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才梦到了凌沙。
准确来说,并不是梦到凌沙,而是梦到了一些有凌沙在场的旧事。
那似乎是一次屠城血祭,她没能救下任何一个人。
当时的她累极了,就倒在那座城市的街道上,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在自己周围全是被献祭的普通人的尸体。
她手下的觉醒者被分散出去处理后续污染,变异种也拿着祝福过的物品过去帮忙。
只有她一人,和无数惨死的普通人。
那时的凌沙还是个孩子,刚从恍惚的状态走出来不久,可能距离开口说话不到半月。
左舒烨听到他从另一条街道就开始在呼喊自己,声音又急又慌。
脚步踉踉跄跄的,偶尔会踩到地上的污水,发出水声。
左舒烨听到了凌沙的声音,但她太累了,所以没有回答。
寂静加深了小凌沙的不安。
他还是个孩子,没有参与战斗,过来之前只听人说左舒烨受伤了。
一路走过来遍地都是尸体和鲜血,他很害怕那个一直陪着他的女人也会像他的父母一样,在这样的祭典中消失。
小凌沙的声音已经隐约带上了哭腔。
左舒烨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也记得凌沙离开了。
这样的声音听得她几乎心碎,她想开口回应对方,可梦中的身体并不由她掌控。
梦中的人亦如旧时的自己,只是沉默的躺在那里,提不起力气,也不愿意回答。
凌沙一路跌跌撞撞,左舒烨听到凌沙的脚步声在距离自己十步之远的位置停下来,急切的呼喊也一并消失。
他应该是看到自己了。
两相沉默间,时间静静流淌。
大约过了十来秒,凌沙才再次提步向左舒烨靠近。
左舒烨平躺在地,看着天空,没有偏过头,就好像没发现凌沙的靠近一样。
“将军……”
左舒烨听到自己没回答。
凌沙看着左舒烨颓唐的模样,沉默片刻,然后突然挨着左舒烨躺了下来。
他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左舒烨的臂膀之中,手环着左舒烨的腰,脸埋在左舒烨的胸侧。
像只极度依赖主人的小狗,察觉到了主人的悲伤,却无能为力。
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陪伴。
左舒烨还是看着天空,没动。
但身侧渐渐暖和起来了。
“一个都没救到。”左舒烨轻声道。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刚毅果决,她也迷惘过,她的整个迷惘期都和凌沙有关。
凌沙贴的更紧了一些,“没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
“至少你成功救了我。”
我就是你的证明。
……
………………
左舒烨从梦中惊醒。
她身侧没有任何人,只她一人躺在床上。
但身侧的皮肤似乎还记得凌沙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