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看来也不会有什么生意,宋菩菩脚下顿了顿,换了方向。
她走近才发现画摊内有玄机。景区里常见的画摊,往往四周挂满用来招揽生意的人像,又以速写为主。而这里却只贴了三幅黑白水墨,一张黄沙落日,一张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还有一张却是无垠江面上的一叶扁舟。
兴致被勾起了大半,宋菩菩开口问道:“老板,还画吗?”
老板抬头瞄了她一眼:“画,顾客开了口哪有拒绝的道理。”
宋菩菩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全身上下仿佛都在彰显他艺术人士的身份。蓄着中发,扎在头顶绑了个揪,宽大的黑T和花纹复杂的棉麻垮裤,以及必不可少的夹拖。狂放而外露,本来天经地义的打扮看起来倒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再一细想,也是无可厚非。倘若画摊老板一身西装革履的正经打扮,怕是也没人愿意光顾他生意。
他从角落里起身,甩了甩刚洗好的笔,水珠顺着笔尖留下一道抛物线,混进棚外淅淅沥沥的雨水里。他随手给她指了指客人坐的靠背椅,自己坐回台子后边,铺纸,取墨。
“早不来,我才洗的笔,”老板像是自言自语,声调却一点没轻。
宋菩菩听了个清楚,这还怪上她了?
“说吧,有什么要求。”
“要求呀,我想想,”她起了几分想使坏的心情,“要画得美艳,邱淑贞着红衣咬扑克的那种。”
沾着墨的老板顿了顿,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眉心隐约抽动了下。
“办不到。”
“那钟楚红?”
画台边的人已经不打算再给她回应,自顾自地沾了墨,只能听见衣物间摩擦的声响。
宋菩菩当然没真的以为自己能被画得美艳不可方物,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往路上张望了会,零星有人猫着腰从雨里窜过,然后脚步渐消在雨幕里。无聊地数了会雨,又发了会呆,她的视线还是落回了正埋头作画的人身上。
他手上的动作很快,也几乎不抬头看她,偶尔几次瞥她的动作,迅速又干脆。
宋菩菩细细地打量他,细枝末节让她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他比那些不拘小节的艺术家要讲究得多,蓄着发却很洁净,没有晒得黝黑的皮肤,甚至比一般男人还要更白皙,下巴冒着青但和拉茬缭乱却不沾边。
这样的发现让她探究之心更重,于是她又循循打量起他的脸。框架眼镜略遮住了他深邃的眼窝,鼻梁挺直,唇厚适中。不能说是出众,但相貌周正却是绰绰有余了。
她的视线不知收敛,他一早便察觉,谁知她竟越来越放肆。
“看够了吗?”
她还以为他会一直沉默到结束,突然的出声吓了她一跳:“就是随便看看,哪里有什么够不够。”
“那看出点什么?”
“你不像个画家,”宋菩菩一时形容不好那种感觉,于是直白地回答了。
老板呵笑了声:“难不成画家还得有标准长相?”
“倒也不是,”她组织了下语言,“是气质,艺术家身上的散漫粗糙你都没有,还让人觉得有些讲究。”
“就像是来体验生活一样。”
老板听了她的这番说辞,眉梢微挑,却也没回答是对是错。
约莫又过了二十分钟,他把笔一架,大功告成。而原本飘摇的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歇了。
宋菩菩略微有些腰酸,扶着腰稍微活动了下,好奇地往台子边凑。
骤见的刹那,宋菩菩不由的有些惊讶,这画和她预想的相去甚远。
画中的人斜坐在椅子上,靠在扶手边的手稍稍托着下巴,合身的长裙把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寥寥数笔,却多了几分活色生香。五官也刻意做了区别,略微侧过的脸线条柔美,修长的颈项,眼睑微垂恰好略过她圆眼的活泼感,微启的唇更是让她添了几□□人的风情。
这还是她吗?宋菩菩有些不敢承认,又想起刚才自己一番diss他专业度的言论,心下有些发窘。而宋菩菩的表情却取悦了他,显然一番你来我往之后,他占了上风,这让他心情大好。
墨干得很快,他在画上又覆了张纸,一起卷成轴,扎了个绳递给宋菩菩。
“我该付多少?”
“看着给。”
正掏钱包的宋菩菩陷入了两难。
她以前没画过像,也不知道市场价是多少。再说这画和普通的素描人像好像也不能相较,于是更拿不准主意了。
犹豫了会,她往台子上压了张红色的钞票。毕竟,自己吃亏也别拿人手短。
老板真的毫不在意,又蹲回角落里涮笔去了,只对她道了句“慢走”。
宋菩菩取了画,应了声便往外走,心里暗想这人真是个怪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