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珩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处,像是渐渐沉溺于深海,被一涌而上的潮水淹没,身体的感受逐渐变得模糊,看不真切,听不真切。
他的世界只剩下一句“我好喜欢你”,反复循环。
这样昭然的表明心迹,对于谢泽而言是非常不易的。而且他还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直男,害怕回应孟珩的情感。
可如果现在还不说,他害怕就没有时间了。
刚才那个医生在拐角接电话时被他听到了,说什么“车祸”“年轻男人”“出血骨折”“现在还清醒,但是很快就要不行了”“准备通知家属”“救回来太难了”,他知道在说自己,可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什么畏惧,只是遗憾,遗憾自己有太多没有完成的遗愿清单。
可真当要在脑中一一罗列的时候,他又觉得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事情,除了孟珩——孟珩。
他还没和孟珩在一起玩够呢。
如果他死在今天,一个月后的春贤路12号会有新的“谢泽”吗?他觉得不会,孟珩是说过喜欢他的,喜欢不会那么轻易的转移...吧?
喜欢。孟珩会喜欢别人吗?孟珩才二十八岁,他的余生不可能只在喜欢一个死人中度过,他一定会喜欢上一个新的人。
可为什么会感到心痛?沉闷酸涩的痛已经压过了断骨的疼,让他整个人难以呼吸。
他好想见到孟珩,抱一抱他。
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呢?
按照偶像剧的桥段,他应该声泪俱下地告诉孟珩自己喜欢他,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他,虽然他要死了,但是下辈子投胎转世,他一定还会继续爱他。
谢泽在心里打了个寒颤——不,不该是这样。
他和孟珩只是哥们儿......吧?
他是个直男,虽然孟珩漂亮又心善、牛逼又能干,但那是个男人,跟自己一样的男人。
就算是要死了,也不能这么百无禁忌啊。
如果真的能在死前见到孟珩,就让他好好生活,说自己会在地下保他平安吧。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然而一切都随着那个镇定之中带有慌乱的身影闯进来时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直男人设坍塌了。
不过无所谓了。
他大概拥有了此生最珍贵的宝贝,比什么人设重要得多。
死都要死了,死前还不能直面自己,岂不是做鬼都要被人看不起?
谢泽是忐忑的。
不过孟珩没有让他忐忑太久。
他亲吻了他。
这次孟珩伸了舌头。
口腔内壁上细小的创口被舔舐吮吸,酸麻痛痒的感觉占据大脑。
孟珩的吻并不激烈,在轻轻吮吸过后就浅浅退去,将主动权尽数交给谢泽。
谢泽的吻带着急躁,先是在孟珩的唇瓣上啃咬一阵,然后带着两人的津液一同侵袭进口腔。
他很少接吻,就连高中随大流早恋时也很少。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单纯的举动并不能让人在情感上得到什么快感。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是这样认为的。
孟珩的舌头温温软软的,和整个人的外表极其不搭,可谢泽就是喜欢这种反差,这种只给他一个人看的反差。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分开的时候两人都张开嘴微微喘息。
还不容孟珩问,谢泽自己先说话了,“我要死了孟珩,所有的密码都记在手机备忘录,手机密码你知道。我死之后你就是春贤路的房东了,还有我的其他财产,你看着处理了吧。”
孟珩张了张嘴,问:“谁告诉你你要死了?”
谢泽无精打采地瞧他一眼,语气低落道:“别瞒我了,那个医生的话我都听见了。而且...而且我吐了那么多血,肯定是要死的。”
“我现在就是恨,我一个死了爹没了——有妈跟没有一样的人,我无牵无挂,但我就是舍不得你,你说你玩车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儿,怎么我才玩没两年就要摔死了呢?我不是咒你出事儿啊,我就是委屈...”
“要是再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孟珩听明白了原委,偏抻着不告诉他真相,反而配合道:“早认识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咬死自己是直男?”
听他这么说,谢泽又觉得鼻头发酸,“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太晚了,但是...等我死了,你可以找一个爱你的人,找个gay,纯gay的那种,肯定没人能拒绝你...”
“可我就想要你。”孟珩说。
要不是一遍遍告诉自己真男人流血不流泪,谢泽这会儿肯定已经抱着他猛哭了。
核磁室的门突然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对着单子喊:“谢泽在吗?谢泽?”
“这儿。”孟珩先一步答道。
医生走出两步确认情况,孟珩一一回答,最后道:“接诊医生说没有大碍,CT没看到脑内有出血,保险起见再照个核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