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容锦面前,慕云卿才算是看清了他脸上的神情,脚步不自觉地顿住,她怔怔地望着他,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台阶,却似天上悬着的银河,看似很近,想要跨过却很难。
“容锦……诶……”
慕云卿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容锦攥住手腕拉着往屋里走。
他步子大,慕云卿几乎要小跑才跟得上。
一路被他拽进屋里,她心里愈发没底了,心说自己都没在家,还有谁能惹他不开心啊?
“容锦……”
“不是要在金安寺留宿,怎么回来了?”他声音低沉,眸光幽暗,偏偏又动作温柔地帮她解去斗篷,贴心地握住她的手帮她暖。
“阿鸢她受了伤,那边药材不够,便急着赶回来了。”
慕云卿将前因后果仔细说给容锦听,一边留意着他的反应,不经意间嗅到一丝淡淡的甜香,她不禁一怔。
房中燃了月梨香,但又似乎不完全是月梨香。
香味有异!
正想着,忽闻容锦问她:“你走时,叫人备了参汤给我,让我睡前喝?”
“嗯。”慕云卿点了点头,视线扫过窗边小几上放着的参汤,眸光微疑:“你还没喝啊?”
“还温着,卿卿喝吧。”他说着,便端起那碗参汤递给她。
慕云卿凭着直觉没有接。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诚然,容锦疯起来的时候有点吓人,但他这样不阴不阳的样子明显更吓人啊!
这就有一种……她发现家里装粮食的袋子被嗑了个洞,也听到了“吱吱吱”的声音,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已经九成九断定屋子里有耗子,只是不知它会在几时跑出来在她面前乱蹿。
容锦此时带给她的感觉就和那神出鬼没的小耗子一样。
明明有事,却不说,让她有种被他逮住却又不奸不杀的感觉,心被吊得七上八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她不接,容锦也没有很意外,语气格外平静地问了句:“卿卿不喝?”
慕云卿迟疑地摇头:“……很晚了。”
他轻轻颔首,紧接着却道:“那还是我喝吧。”
话落,他抬手欲饮,电光火石间,手却被慕云卿紧紧拉住,她脸上明明写满了制止,但话却没有一句。
参汤的确是她让紫芙准备的,但她并不知道紫芙阳奉阴违在里面加了东西,她只是感觉,总觉得容锦在这种时候、这样的情况下提及这碗汤有古怪,所以她不敢喝,更不敢让他喝。
但慕姑娘不知道,她的反应落在容锦眼中完全就变了一个意思。
那就是……她知道参汤里被加了料,甚至就是她一手安排的,所以她才不喝,也不让他喝,因为无论他们两个人谁碰了这碗汤,最终都一定会演变成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
更深一步来讲就是,她不愿意同他亲近,为此甚至不惜给他安排人来排解他的苦思,可容锦气的也恰恰是这一点,难道在她眼里,他就是个贪恋床笫之欢的好色之徒吗?难道她觉得,凭谁都能入他的眼,都能代替她在他眼里心里的位置吗?
其实今儿这事,若换了是别的丫鬟来做,容锦肯定不会相信是慕云卿安排的,但紫芙是她的陪嫁丫鬟,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是她活了两世遇见的极少没有坑害过她的人,是以她对紫芙掏心掏肺,容锦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他偶尔都会嫉妒她对秋桑和紫芙她们的好。
眸色深深地望着慕云卿,容锦握住她的手腕,坚定地扯开,抬手就将那碗汤喝了个一干二净。
他缓缓地抬眸,眼底的痛楚那么清晰:“我已经努力在克制自己对卿卿的执念了,我试着不去在意别人在你心里的位置、不去比较你更看重谁,这样还不够吗?”
“你怎么了?为何突然说这些?”慕云卿神色茫然。
“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容锦微微摇头,声音轻飘飘的,听得人心底发寒。
他擒住慕云卿的下颚去吻她的唇,语气幽幽:“我原谅卿卿,不过只可以调皮这一次,再有下次的话……”
他顿了下,温柔的语调忽然变得冷硬:“我一定杀了她!”
慕云卿彻底懵了。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有种一觉醒来已经是十年后的感觉,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清楚,而容锦又不和她讲细节,他们俩根本就是在无效对话。
这要是换了以前,慕云卿绝对是不看场合、不分情况,据理力争要和容锦把事情掰扯清楚,但如今她已经成长了,她不再是在意是非输赢的“小娃娃”了,她明白解决问题要比争论问题重要得多。
于是,她主动伸手抱住容锦,将身子嵌入他的怀中,全然依赖他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