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谷轩白了须弥生一眼,道:“那我还真谢谢你了。行了行了,你快点吧。”
须弥生伸了个懒腰,笑道:“以后别再骂我是糟老头子了哈!就算是在心里想的,我也能听见!”接着他伸手在于谷轩的背上推了一把。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于谷轩猛地睁开眼睛,空气瞬间被吸入了胸腔,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手脚并用地从榻上爬了起来。
“我靠!”于谷轩边咳嗽边骂,“老子日他哥的,就不能让我醒过来的舒服点儿吗?!”
话虽如此,但于谷轩还是坐在榻边,冲着门的方向拱手表示了谢意。
紧接着,他不顾刚苏醒过来的虚弱,四处翻找,用找到的金银细软火速地雇了一辆马车,向着梁都进发。
虽然黎落的这副身体素质比莫玉郎的强多了,但毕竟他大病初愈,一路走走停停,走了两天多才到梁都,入城之时已近黄昏。
因天子宾天,梁都城内一片肃然,婚丧嫁娶一概停止,烟花柳巷风月之地更是关门歇业。赵黎亭虽有传位诏书在手,但四方诸侯依旧蠢蠢欲动,新帝登基之前,必定暗流涌动。
于谷轩入城之时,车夫只怕梁都城内近日戒严,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宿州,死活不愿将车赶入城内。于谷轩无法,只得下车,步行入城。
冬日里很是寒冷,又是日暮黄昏,街上行人渐少。于谷轩裹紧外袍只想速速回到定安王府去。无奈梁都城实在太大,靠步行而回必定要走许久。
才入城了没多久,便听街上有纷杂的马蹄声,于谷轩随着路人纷纷向街边避让。街心一列马队由城门方向徐徐而来。
“最近是不是城外不太平啊?”
“是啊,时常见军营的马队从街上过啊。”
“无事无事,这是定安王巡营回来了。”
听着周遭路人们的议论纷纷,于谷轩忙站在街边抻头向后望去。
马队居前是军士开道,赵慕寒居中端坐马上。不过几日没见,于谷轩只觉得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眼见赵慕寒越来越近,于谷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由跟随着马队向前小跑。他想喊他,想叫住他,可在这大街上,于谷轩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赵慕寒终于注意到了一直随着马队小跑的于谷轩,他侧头看去,二人视线相接,他先是有些意外地扬了一下眉,接着颔首示意,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又转头看向了前路。
于谷轩跑的有些气喘,他渐渐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喘了一阵儿,缓了缓。方才赵慕寒的眼神让他想起来,现在他是黎落,不是莫玉郎了。
然后他忽然就怕了,他怕回到定安王府,向赵慕寒解释之后,如果赵慕寒一时难以接受怎么办?或是没办法像与莫玉郎那样与他亲近了怎么办?
他同意借用黎落的身体的那一刻,有预想过这些问题,可当时只想着怎么回到赵慕寒的身边陪伴他,不让他痛苦悲伤就好,而且他也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之间的感情定会让这些问题慢慢消散的。
可就在刚才,当真正面对赵慕寒的时候,他怕了。
因为他不确定,赵慕寒是不是能接受现在这样的他。
于谷轩就这样满怀着心事,在街上慢慢地走。因为太冷了,他进了一家食肆,慢吞吞地吃了一碗面,然后又要了一小碟花生米,用筷子拨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地数了一遍。
直到夜半,食肆打烊,于谷轩这才把那一小碟花生米倒进了随身的小布口袋,然后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其实他现在无处可去,最终还是要回到定安王府去的,但于谷轩却宁愿把这个回王府的时间拖的越长越好。
来的路上心急火燎,可真的到了梁都,却又不敢回去。
于谷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一路走到了芳草阁。
如今这条街上的店铺全都因为国丧而关门歇业,一整条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打更的人挂了几盏照明用的大灯笼,在寒风中摇摆着,幽暗的光线让这条街看着更为渗人。
芳草阁的斜对面,当初赵慕寒坐在这里借酒消愁的矮桌小凳居然还在。于谷轩走过去,用袖子抚去了小凳上的积雪,然后坐下了,学着赵慕寒的样子背靠着墙,抬头看着芳草阁二层阁楼的倚栏。
如今那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唉……
于谷轩叹了口气,他坐直了,伸手揉着下巴,在心里预演着见到赵慕寒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状况,想象着自己该怎么解释,以后该怎么与赵慕寒相处。
他想过来又想过去,甚至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现在赵慕寒变成了赵黎亭或是别的什么人,他又是否能立刻就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