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谷轩愣在当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慕寒已经带着马队的半数人马疾驰而去。
回忆被拉到落水的那一天。
刺骨寒冷的河水,淹没了口鼻,汹涌的激流让于谷轩就像一片树叶被惊涛骇浪抛起又落下。
就在他落入水中,沉下去又浮上来的那一刹,几乎与他同时落水的赵慕寒一把扯住了他的外袍,他甚至感觉到了外袍的撕裂。
不能被赵慕寒所救,更不能被那群人看见他活着回去。
这是他被赵慕寒扯住的那一刻,心里下意识的想法。
于是他在激流中边挣扎,边拉开了外袍的袢带。那是他特意绑了一个活扣,初衷是万一被树枝什么的给挂住了,也好迅速脱身。
不过是那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居然就成了赵慕寒断定他诈死的线索。
于谷轩是真心地有点佩服他了。
端坐在马背上,看着于谷轩还在发呆的廉虎,轻咳了一声,道:“莫公子,咱们是不是也该启程了?这个地方离宿州府太近了,并不安全。”
“啊?”于谷轩回过神来,忙点头道:“好好,走吧。”
随行护卫将马车护在中间,梁仕英甩鞭大喝一声“驾!”,马车动了起来,发出“隆隆”响声。
“廉虎!”于谷轩趴在窗边,对廉虎大声道:“郡王这么急着回去,是出什么事了吗?”
廉虎策马跟随在马车旁侧,回答道:“是!陀州山南王拥兵自重,自从听说陛下抱恙便一直蠢蠢欲动。前阵子斥候来报,山南王已挥师直取梁都。此前陛下一直将陀州视为梁都后院,抵御外族的一道屏障,根本就没有布防过,这才导致山南王一路势如破竹,眼下离都城只有二百里。”
“那不就是造反谋逆?”于谷轩思忖着,赵慕寒急着回梁都多半是要领兵出征,可既然消息多日前就已送到,为何时值今日才出兵?
行进途中交谈多有不便,于谷轩缩回马车。眼前躺着的黎落看上去很是可怜。他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伤处已经做了包扎,但他仿佛陷入了昏迷,在这么颠簸的马车上居然一动不动。
“大夫,他伤的很严重吗?怎么一直在昏睡?”于谷轩问。
大夫回道:“他受伤之处并非要害,本不严重,只是凶器上淬了毒。这毒虽不刁钻,易解易治,但配制还需药材和时间。眼下一时无法,老朽只得先用药拔毒,让他昏睡,已减缓余毒在他体内随血脉行至全身的时间。”
听到这些,于谷轩大惊:“那……他会死吗?”
大夫道:“不会不会,老朽算过,明日清晨便能抵达梁都,及时用药可保住性命。不过……”
于谷轩忧心地等待着大夫的下文。
“……不过时间拖久了,体内余毒清除不易,日后他的身体或大不如前。”
于谷轩看着昏睡中的黎落,心中感慨万千。真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最后一条命竟是靠千面狐给救回来的。
一路奔袭而回,待回到郡王府已是第二天的天光微亮。于谷轩的骨头都快颠散了架,但还是不顾疲惫,将黎落安顿好,才回去休息。
此次回到郡王府,于谷轩明显感觉到局势紧张了许多。每个院落都有侍卫守卫,府内日巡府兵的班次也比之前多了很多,整整一天也没有见到赵慕寒,直到日落时分廉虎来了,却是请他收拾一下随身物品,前往郡王居所。此举不为别的,只为方便保护他。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于谷轩很诧异,他不过区区一个伴读,有什么好保护的。但转念想到自己远在宿州,都会被刺杀,看来日后还是要听赵慕寒的话,谨慎些才好。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问:“郡王回来了吗?”
“尚未。”廉虎道,“不过稍晚一些便会回府。”
于谷轩随意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打了个小包,随廉虎走了,边走边问:“那……查到刺杀我的是什么人了吗?我一无权力,二无地位,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在宿州刺杀你那几人均是死士,牙齿里藏着蜡封的毒药。”廉虎道,“逮住就咬碎毒药自尽了,什么也没问出来。但在他们所用凶器上,发现了一个‘黎’字,我们猜测多半是赵黎亭派的人。”
于谷轩边听边抬手揉了揉下巴。
梁都内贵胄云集,很多贵族为了彰显自家地位,会在日常用品、家具器皿,甚至是府兵器械上打上家主姓名其中的一个字。
一个“黎”字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眼下与赵慕寒有利益冲突的却只有赵黎亭。
但这世上又有哪个人会蠢到用有自己标识的凶器去杀人?
可如果不是赵黎亭,又还有谁会对赵慕寒这么恨之入骨,就连他身边的莫玉郎都容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