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修看见了,起来把窗户缝关得更小。
言川擦了擦肩膀上的洇湿的痕迹。
又是下雨。
这场大雨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天际雷鸣声阵阵,闷闷的,蓄积着惊人的力道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一道惊雷。
要是有人在这个还是从窗户往外边望,就能看见浓云笼罩的黑沉天幕,还有倾盆而下的瓢泼大雨。
夜晚的雾山森林像一座迷宫,白天里还算郁郁葱葱的绿色在夜幕下呈现出一种浓重得化不开的深色。
地面上蓄积着雨水,人车行过的痕迹早就被抹灭,取而代之的是满是坑洼的泥路。
别说晚上,就是白天赶车的时候,也可能在不经意之间陷进一个又一个坑洞里。
本来言川进剧本的时候还在想逃综是怎么把他们限制在一个地方的,现在他知道了。
靠的是极其恶劣的大雨和森林环境。
言川从缝隙里盯了好一会窗外。
要是让他出去,白天也找不到方向,毕竟行人走过的痕迹都被这场大雨冲没了。
壁炉里哔哔剥剥地响着。
混杂着雨滴的声音,还有森林里呼啸而过的风声。
进剧本以来言川耳边就没停过,一直在听见这些声音。
言川听得习惯了,竟然也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逃综,他也不是选手,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旅馆店主。
言川兀地摇摇头。
他的动作有点大了,引得亚修都抬了抬眼。
“你说的对,”言川声音闷闷的:“哪有那么多无主的金矿,还在森林里——算了,睡觉吧。”
亚修点点头。
言川脱掉外套,又去洗了把脸,慢慢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亚修刚回来的时候拿了暖水袋,灌了点热水进去,塞进言川的被子里,所以里面还残留了点热气。
柔软蓬松的被子裹在身上,言川更困了。
这时候也是深夜,要不是被惊醒,他本来就应该在床上睡着。
“我睡了。”言川刚躺了一会眼皮就睁不开了,强撑着从被子里探出头和亚修说了句晚安。
亚修点头。
言川快睡着的时候亚修还没上床,坐在火炉边上拨弄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在添炭。
他一向细心,言川也没多想,很快闭上眼睡着。
等到均匀的、细细的呼吸声响起之后,亚修才放下手里用来拨弄炭灰的铁棍。
他仔细擦了擦手才走到床边,给床上躺着的人掖了掖被角。
乌黑柔软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被褥洁白,一直拉到下巴,只肯露出小半张雪白漂亮的脸。
脸颊已经泛起粉,粉融融的一片。因为侧睡的姿势腮肉压着一点,看起来像有些熟了的桃子。
要是凑近,还能看见乌泱泱的睫毛在细细颤动。
睡相很乖,只是喜欢把被子裹起来,像小动物似的蜷缩起来,看着没什么安全感。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单薄的后背一颤一颤。
亚修于是关上灯,在床边坐下来。
黑暗的房间里就剩下窗户缝隙里透出来的一点光。
光线微弱,但亚修视力不错,目光起伏,描摹出陷在床褥里的单薄身形。
床上的人睡得熟,微微翘起的鼻尖一动一动,呼吸声均匀。完全不知道房间里另一个人不睡觉,还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亚修就伸出手,指腹在光洁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摸了几下。
他的指腹有点薄茧,但力道用得很轻,很注意,也没让睡着的人露出点类似于不舒服的表情。
漂亮的黑发亚裔动了动,把下巴埋进被子里。
这点无意识的动作看上去像是主动蹭了蹭停在自己颊边的指腹似的。
于是床边坐着的人露出点笑意,把被他挪开的被子继续掖上。
这样看了一会,绿眼睛的年轻人站起来。
旅馆里一片寂静,或者说是死寂,他悄无声息地走动着,来到窗户口,手掌按下一块微微凹陷的地方。
旅馆的窗台下面是有一块突出的台子的,但是宽度很窄,平时也并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是会蓄积雨水。
言川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设计很奇怪,要是安放在窗户上面还能看做是用来遮风挡雨的,放到下面又放不了什么东西。
如果他现在从睡眠中醒来,看见旅馆里年轻的雇员一俯身,靠着窗台下突出的一小块台子进了隔壁的房间,他大概就知道这个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狂风吹过,天幕的遮蔽着月亮的乌云被吹散,露出些许明亮的月光。
亚修俯下身,轻巧地探进隔壁的房间。
月光打下来,他那双绿松林似的眼睛看起来却很晦暗不明。
按照常理,三楼的房间并没有旅客,亚修又和言川住在同一间房间,这里应该也是没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