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大的压迫之下,何屿菩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唇角反而勾起不易察觉的笑,长睫挡住了眼中的情绪,直视着对方。
如果沈巍然在场,他就会认出,这是何屿菩标志性的看冤大头眼神。
何屿菩垂了垂眼眸,带着欺骗性的委屈,有些难过跟失望:“真的要杀死我吗?可是我有离开旅馆的办法……”
村长即将拍灭命灯的手顿了下,纯黑的眼睛仔细地看着青年的微表情。
但可惜的是,何屿菩那张瑰丽的脸太有欺骗性了,情绪也掌控得炉火纯青,它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我很小就出去读书,见了大世界后,就不愿意再回这个小村庄,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这个村子的人。”
何屿菩眼神带着愧疚,声音沙哑:“我真的是村民,但说实话,我连父母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村长带着些试探的意味:“不愿意承认?怎么,你嫌丢人?”
何屿菩诚实地点了点头。
村长:“……”
他快克制不住自己的手了,想立即拍死这个诚实的孩子。
村长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嫌贫爱富?”
何屿菩一脸理所当然:“不然我找金主干嘛?”
村长怒了:“那你找金主去啊,还回来干什么!?”
“我就是这么个虚荣的人。”
何屿菩唇角勾起自嘲的笑意,双手摊开:“所以遭报应了,金主不要我了,跟别人跑了,我想不开就连夜滚回来自尽。”
他语气坦荡,而眼神的受伤却展露无遗,像是个犯下滔天大罪的坏孩子,有些无措地看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村长看着他这个可怜模样,无奈地将责骂的话压在喉咙底,只是重重地哼了声。
它还是有点怀疑,再次开口问道:“你既然有离开的办法,为什么不把自己送走?”
何屿菩双手背在身后,不自禁地将眼神移开,有些心虚:“他回来找我了……”
“谁回来找你了?”
“金主谢璟言。”
村长像是猜到了什么,眉头重重一跳:“所以呢?”
“我也想恨他的,可是他回来找我了……”
何屿菩垂直眼眸,轻声道:“我见到他的时候气全消了,舍不得他留在这个诡异的旅馆受苦,就先把他送走了。”
[啊?不是谢璟言自己离开的吗?!难道我失忆了,不可能吧]
[好可怜的小美人,金主都拍拍屁股走了,他还在为对方不断找理由开脱,甚至现在冒险来欺骗鬼影,只是为了离开旅馆去见他……]
[妈的,欺诈师有没有心?要是让我逮到他,我就直接吊死在他面前!]
谢璟言为了弄死他而亲自布置的难题,被何屿菩扭转为存活的资本,毫不留情地薅了个干净。
何屿菩沉默地低下头,心底却是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感,他已经迫不及待看见谢璟言震怒的神情了。
村长的克制不住的怒声,将何屿菩拉回现实:“所以你他妈把他送走了?”
它向来沉稳,但被困在旅馆的长久岁月已经将它彻底磨去了棱角,逃离旅馆成了它最大的心结。
而面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清楚冷静地说出自己为了抛弃过他的爱人,将离开的机会轻而易举让了出去,这让村长怎么冷静!
何屿菩兢兢业业地维持着恋爱脑人设:“若是斤斤计较,这也不算爱情了。”
村长气笑了,勉强维持冷静道:“算了……不过这些不足以证明你是村子的人。”
“我为了确认这个方法有效,找了个自愿试验的村民。”
何屿菩撩起眼眸看他:“不信你就去查一下,看是不是少了一个村民,那是我亲自送走的。”
村长质疑:“也有可能是你把他杀了。”
“我有本事突破旅馆的牵制,杀死村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很厉害,也有送走他的能力吧?”
何屿菩轻轻地叹气:“我要是有这么厉害,早跟你打起来了,还乖乖站着等你来拍我两盏灯?”
村长眉头微皱,已经有些动摇了,它仔细地想了想:“那你为什么要告诉老板娘,你能杀死村民?”
“她要杀我,我别无他法。”
何屿菩有些苦恼:“离开旅馆需要的媒介很特殊,如果我死了,你们或许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最后一个问题。
村长安静了许久,陡然开口问:“你为什么不自己走,要留下来帮我们?”
“也许是良心发现吧,生为村子人,死为村子鬼,总得做点什么。”
何屿菩错开视线,手指捏着衣角:“想着以后要是死掉了,祖宗在下面能打我打得轻一些。”
“从你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你过去做过什么就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