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行程只有两个小时,但是下飞机后前往山区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这个煎熬的过程让叶钧正担心妻子是否承受得住。
叶钧正早就收起了面对外界的雷厉风行,在回归家庭后彻底变成了一个慈父。
他知道陈祁然一旦这样做,接下来的人生免不了和叶家捆绑在一起,他还是再次动了恻隐之心,告诉陈祁然:“你去了,就没办法回头了。”
订婚宴还没来得及举行,便发生了这样的噩梦,他本该直接将陈祁然赶走。
陈祁然已经订好了机票,并且联系司机过来接他,这些事情准备就绪后,低声说道:“叶叔,这不重要。”
叶钧正已经不想考虑更多,狠下心来郑重地朝他说道:“请你帮我把棠棠带回来。”
他当即明白了叶钧正这句话的意思。
也就意味着在场的人里,只有他会见到叶初棠最后一面,他起身准备出发:“好的。”
在陈祁然赶往机场的路上,他又接到了叶钧正打来的电话:“阿然,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因为你对棠棠的喜欢导致你被迫承担这一切。”
“至于其他……等你们回了香港再说。”
“叶叔,是我心甘情愿的。”
陈祁然这些年里耗尽心力去抗衡命运,上天却像和他开玩笑一样,在准备谱写结局的时候直接让他们阴阳两隔。
5月18日,天气晴。
按原定的计划,叶初棠今天回香港,明天他们要去犬舍接旺财,后天一起过520。
可是现在,陈祁然要去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叶初棠。
飞机起飞后,他强迫着自己静下心叶初棠给他留的信,并想起苏子晴告诉他的话:“棠棠姐不久前才把这封信放进文件里,她嘱托过我必要时衡量有没有必要把这封信给你。”
他接过信的同时,呢喃道:“所以她更新这些文件的原因……”
“因为去实地考察的时候,那些地方的情况随时都有变数。”苏子晴尝试着公事公办,不想受到情绪影响。
往往她去的地方偶尔会发生天灾人祸,不敢想象陈祁然的心中有多悲痛,也不敢问及其他,继续说道:“她和我聊天的时候假设过这种情况,也告诉了我该怎么做……”
说到这里,苏子晴还是忍不住落泪,抽泣着:“棠棠姐说这样做更能设身体验到你的不容易。”
他冒出了如果他们没有认识,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的念头。
但还是甩了甩头,不再想这个可能性。
陈祁然看着窗外云层景色愣神片刻后,鼓起勇气翻开了手上这封信。
【To 陈祁然:
不知道这封信因为什么原因还是被你看见,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笑)。
很庆幸我们还是重逢了,更感谢你没有击碎中学时期那个我的天真,这几年做公益让我最感慨的,是那些身陷困境的人生因为我,有了其他可能性。
无论如何,祝你万事胜意。
还有。
既然如此,就把我忘了吧。
棠棠
一月一日】
陈祁然按照落款上的日期猜测,叶初棠是在跨年后写下的这封信。
接下来,他要做的便是带叶初棠落叶归根。
当地的司机早在机场外等候,也许是考虑到陈祁然的心情悲痛,尽管司机听说来的是叶初棠的丈夫,却是始终不敢开口。
也不敢提及出发前,工作人员吩咐他提前告诉陈祁然的事情。
叶初棠的遗体上,遍满了碎石留下的伤痕。
司机在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后,咬咬牙说道:“陈先生,等一下见您太太之前,可能要有心理准备。”
太太?
偏偏是这种时刻才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称呼。
“嗯。”陈祁然无心应答,但又问道,“她是第几次来这边了?”
这边处于内陆,再往深点的山区一个比一个落后。
叶初棠对这一大片区域极其上心,学校几乎是靠她建起来的。
司机见他感兴趣,赶紧出声应答:“数不清了,至少也有十多次了。”
“您太太是一个很好的慈善家。”
陈祁然转过头去,窗外茂密的树林让他的内心短暂平静下来,认同道:“她确实很好。”
他终究有种太不真实的感觉,昨天晚上他才和叶初棠视频过,而今天,她脸上的音容笑貌不复存在。
抵达目的地后,周遭的环境不允许他继续伤春悲秋。
这里还有很多人失去了至亲。
陈祁然带着委托书签署不同的文件,从未想过连叶初棠的死亡证明上留的会是他的名字。
至少。
这一纸证明可以意味着他们的关系永恒。
陈祁然没有去事发现场看一眼的勇气,他在当地将事情处理妥当后,带着装着叶初棠骨灰的器皿飞回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