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愉最开始并不信任时阙,兰斯最开始的目的更像是去监视时阙。
之后的顾愉无数次产生了一种名为“庆幸”的情绪——也是因为兰斯,才让顾愉漫无边际的封印时期有了唯一的放松。
顾愉被封印之初,陷入从未有过的虚弱和狼狈时,祂看到了时阙进入第一个世界。
时阙对全然陌生的文化无从适应的态度,拼命学习后才开店营业,做到了交易时的游刃有余。
顾愉的各个部分被系统挨个研究,一介神明变成冰冷机器的研究对象时,祂看到了时阙第一次碰壁,第一次交易被算计。
顾愉见过时阙面对各种各样的世界,有的世界时阙待得轻松、如鱼得水,有的世界天生就不适合恶魔生存,就连时阙与那个世界的空气接触都会产生排斥反应。
顾愉看见过时阙游刃有余的模样,也旁观了他落入不利场景、被整个世界针对追杀的危机瞬间。
其实顾愉能窥看时阙的时间并不长。
一个星期能看两三次,每次最长也只能看上十多分钟。
兰斯无法承受黑暗神长时间的注视威压。
可是时阙和顾愉分别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顾愉光靠这些碎片就已经把时阙了解透彻。
久到顾愉依靠着对方,坚持到了现在。
让神祇爱上了一个恶魔。
顾愉对时阙的感情不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受到类似蹉跎的惺惺相惜,也不是同情或是什么怜悯作祟。
更不可能是受到婚姻契约的影响。
这些无端的情绪黑暗神都没有。
祂最开始的几分偏爱来自于初见时对时阙外貌的惊艳。
——尽管祂当时想的是一定要杀掉这只恶魔。
祂的喜欢铺垫于时阙做的每件事都和祂想法一致。
但喜欢从来都不是一种可以从漫长的相处中提炼出来的情绪。
顾愉是在某一刻铺天盖地地喜欢上时阙的。
那是时阙刚来到某个世界的时候。
这又不是一个可以适应恶魔的世界。
时阙无意引起敌对,再三忍让后还是受到了整个大陆莫名的追杀。
顾愉刚联系上时阙,入眼的第一幕就是时阙拿起唐刀,干净利落地给敌人抹了脖子。
暗红色的血液从刀刃上滴落,恶魔的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时阙却在抬眼时,无意中和顾愉隔空对视上。
瞬间顾愉心中的情绪就炸开了。
祂喜欢时阙。
时阙从不掩饰他的狡诈和杀戮。
他是可怕的恶魔。
谁都知道和恶魔做交易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他却从来没有误杀过一次无辜的生命。
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和时阙做了交易后惨死的客人无一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欲望之下。
坏人做了交易还是会付出对等的代价。
好人做了交易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恶魔的索取,却只被拿走了一缕头发、一根麻绳……
并不是所有的恶魔都这么遵循职业操守,甚至说,除了时阙,顾愉没有发现第二个这么做的恶魔。
顾愉发现只有时阙会坚持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顾愉知道,从本质来说时阙和祂很像。
顾愉既是黑暗神,也是光明神。
祂有着最崇高美好的品质,也拥有着最卑劣恶意的欲望。
祂的爱意蔓延于突然爆发的喜欢。
顾愉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消磨,祂对时阙的感情就会消散。
却因为时阙的性格、态度,甚至于最肤浅的面貌,被牢牢吸引。
顾愉无法控制自己不被时阙所吸引。
顾愉能见到时阙的机会很少,连最开始的监视目标也算不上。
祂却仍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无耻的偷窥狂,渴望用最卑劣的欲望束缚住一只恶魔。
无人诉说的爱意肆意生长。
祂的光明神性始终隐隐散发着愧疚的情绪,黑暗神性却想着要怎么对恶魔做出更多的恶劣行为。
顾愉感受着自己矛盾的情绪拉扯,脑中却无比清醒地谋划起来。
祂的心里依然装着整个爱恩塔世界,却也留下了其他的印记。
顾愉的这些经历全都是时阙不知道的事情。
顾愉又等了很久。
久到祂都快忘了时间的概念。
久到祂已经摸清楚了那个特殊空间的存在,也知道了特殊空间的运行原理。
被抓入特殊空间的生物自称“玩家”,他们喜欢把这个空间叫系统。
顾愉莫名地就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该做的事情祂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对时阙的漫长等待。
时阙在做交易这件事上从来没有偷过懒。
他甚至在辗转各个世界的时候打听到了系统的存在。
哪怕失去了最重要部分的记忆,时阙依然能发现系统空间的不对劲,察觉到自己世界的毁灭和这个空间有所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