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晴却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谁知道呢?或许是夫人你觊觎我家的家财,想要吃了沈家的绝户,又或者是因为你生性卑劣嫉妒我娘。”
说完,沈时晴淡淡一笑:
“我是苦主,我只需知道凶手是谁,至于为何杀人,那是衙门的事儿,大理寺、刑部、北镇抚司,他们会愿意听夫人你的申辩。”
前几日的沈时晴只是让孙氏惧怕生畏,今时今日坐在她对面的沈时晴却让孙氏由衷的胆寒。
她甚至想起了自己跪在自己婆母小佛堂里时的样子。
那时,她的婆母也没有让她生出这般的恐惧。
“不是我!”
孙氏颤抖着说,她踉跄着想要扑倒沈时晴的身前,却被图南拦住了。
“不是我!我、我……我只是……”
突兀想起了多年前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嬷嬷,孙氏抱住自己的头,大声说:
“是老夫人!是老夫人让人送了东西给我!我只是看不惯你娘一个寡妇竟然还出入我们谢家门第,你、你不过是有个读书的爹,如何就能被谢文源那般看重!那些药、那些药用了之后也不过是让你娘不再来碍我的眼,我、我怎知她竟然就那般死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娘,就是被这般一个人,动手害死的。
深吸一口气,沈时晴缓缓起身。
“阿池,将刚刚孙氏所说的字字句句写下来,让她签字画押。”
第181章 墙下笋生
捏着那一纸供词自狭小昏暗的院落里出来,沈时晴缓缓吐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回头,再看那窄窄的院门和里面幽深静默的屋舍,她眸色幽深,轻声说:
“赵氏行谋杀之事,孙氏为从者,又亲自动手,按律当绞,她既然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这世间该她受的苦就该多受些。”
图南站在她身旁,闻言只说了四个字:“姑娘放心。”
“你们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说罢,她转过身,抬脚却是一踉跄,两个丫鬟连忙扶住了她。
沈时晴淡淡一笑:“是我忘了。”
忘了自己脚上穿的不是靴子,不能一步跨出去。
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她用脚尖点了点地。
“我记得之前做了些靴子,以后还是穿那个吧,这样的鞋,我穿不来了。”
阿池点了点头,又小心端详她的神情。
沈时晴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偏过头来看她。
“姑娘。”
阿池小心翼翼,仿佛面前的自家姑娘是蝶的翼、蝉的翅、春日里河上的漂浮的最后一片冰,会在下一刻四分五裂。
她是被姑娘的舅母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送到沈家的,她到的时候姑娘还有半月就要出门子了,没人知道,她那时候心里有多怕。
到沈家的时候,她已经被发卖三次了,第一次是因为她原本的主家获罪,第二次是一位老爷买给自己外室的,没过两月那老爷外放,外室直接被原配娘家提脚卖了,她这个丫鬟也自然被处置了,第三次她待得久了些,却因为年纪渐长,样貌出挑,被家里的少爷看上了,觉得她是狐媚,那家夫人便又把她卖了。
到了沈家,她已经十六岁了,要是沈家的主子们不喜欢她,再把她卖了,她说不得就要被送到那等见不得人的去处了。
秦夫人让人唤了她过去的时候,她战战兢兢唯恐走错了一步。
坐在榻上的夫人一脸病容,却是和善的。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瑟瑟缩缩的,吃了不少的苦吧?”
只这一句话,阿池在心里记了这许多年。
那么好的夫人呀,她竟然就被孙氏那等蠢人害死了!天理何在?!
“您这些年,太苦了,若是想哭就哭吧。”
话还没说完,阿池她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哭?
沈时晴浅笑摇头:“阿池,这些事情早就过去了,哭又有什么用呢?”
她越是这般说,阿池的泪就越发止不住了。
沈时晴的表情有些无奈,她看向图南,却见图南移开了目光。
这个内敛沉稳的丫鬟,也只能这般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了。
沈时晴叹息,越过阿池的肩膀,她看向了院墙边上的竹子。
种在燕京城里的竹子自然不是南方那等遮天蔽日的高大竹子,竹枝干瘦,叶子枯黄零落,沈时晴看向一处墙角,缓缓说:
“阿池你看,那边的墙有裂缝。”
阿池自己的帕子早就湿了,用的是图南递过来的,她一边哭一边看向那堵墙,不知道自家姑娘是什么意思。
“阿池,你可曾想过这样细瘦可怜的竹子能够撼动一堵墙?”
沈时晴指着那支从墙缝中伸出来的竹子。
在冬日的风里那根竹枝十分可怜,实在不能让人看出什么过人之处,只会让人觉得它不过恰恰好长进了墙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