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外头这些丫鬟,她们一日日做的活儿比院子里的男人还少了什么?也不见得罢?为什么男人就比他们金贵些?不过是因为男人做了苦力,就说苦力值钱,男人读了四书五经,就说四书五经值钱,要是有一日男人能生孩子,他们定然说生孩子是值钱的。你想自证自己不比男人差,你去卖苦力,你去读四书五经,你去生孩子,你都做完了,他们转头抬笔一抹,你什么都不是。
“谢家也是这般,你看看那孙氏和古氏,被人放在了一个伯夫人、世子夫人的坑里,她们就得想方设法地证明了自己配得上那身份,结果呢?一辈子都折进了这个宅子里,以后别人提笔一抹,谁记得她们管家的操劳还有她们的嫁妆?”
是呀,阿池心头一缩。
过去的几年里,她一心盼着自家姑娘就当了那样的人,姑娘不肯,她反倒觉得是姑娘清高执拗。
擦了泪,略略定了定心,她跪在地上还不肯起来:
“姑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要事?
这整个谢家也就一件要造反的事儿称得上是“要事”了。
“怎么,从谢家的暗道里走了一回你还发现了什么要紧事儿?”
“姑娘,奴婢疑心谢家不止横跨了池塘的一条密道。”
阿池抬起头,如此说道。
第164章 谢家竟无一人可用
同一个院子里,有人吃着涮肉晒着太阳玩着猫,也有人过得着实苦闷。
“你好歹是谢家的儿郎,世代勋贵诗书传家,竟然干起了威逼亲生祖母的勾当?谢麟安,你爹就是这般教你的?”
谢麟安站在一侧,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两日他祖母让人唤他过去他一概充耳不闻,本想着祖母的亲信都被西厂的人带走了,祖母一时半刻应该也拿他没办法,到头来还是他想的太好了。
她祖母经营宁安伯府几十年,她的陪嫁都在这经营了四代人了,又怎会是一时半刻就能让人清干净的?他不肯过去他祖母也能找了人把她自己抬过来!
身上被捅了三个血洞,赵拂雅歪坐在软椅上定定地看着她的长孙。
见他脸上并无悔意,她的心中一片冰凉。
她的儿子虽然是個庸碌废物好歹还有心气儿,到了她孙子,身无长才也就算了,竟然连野心都没了?!
“麟安,这些年你母亲偏疼凤安,也不是没动过改换世子的心,是我这把老骨头一直替你劝着你爹,是我告诉他宁安伯府传承至今还从未有过因私爱而废长立幼之事!你呢?你又是如何回报谢家的?你是如何回报祖母我的?当着满府下人的面,当着你表哥亲卫的面,当着西厂那帮走狗的面,你为了沈氏那个贱人构陷你的亲祖母!”
赵拂雅的语气甚是平和,仿佛是在和人谈经论佛。
可她的一双眼睛里却流露了杀意。
她在谢家筹谋了几十年,杀了的人不知凡几,多一个亲孙子也不算多。
她不能容忍谢麟安以她有病在身为借口把她软禁起来!这谢家如果真有一个人能够当家作主,无论如何都该是她!
“构陷?”听见这两个字,谢麟安抬起了头。
“祖母?我分明是在保您!”谢麟安深吸了一口气,“您是想让西厂的人知道您给沈氏还有我娘下了疯药?还是说您想让西厂的人知道您这宁安伯府的太夫人明着是在吃斋念佛暗地里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看着自己祖母那张有些灰败的脸,谢麟安真是气极怒极。
他们谢家想要东山再起就应该找着有前途的人往上靠。
英郡王父子算什么?远在江西的藩王罢了,燕京城里勋贵都没几个看得上的。
如今又不是成祖的时候,陛下几次亲征把九镇边军和燕京卫戍都牢牢地握在了手里,英郡王能拉起多少人的军队?十万?二十万?能打到长江边上吗?
偏偏他祖母他爹都当了个宝,拿着全家人的身家性命往里填。
这些道理也是谢麟安最近才想明白的,沈阎王她心狠手辣,可她也给了下头人足够的好处,吃饭有肉,差遣有钱,这次要回谢家,连放良文书都给她的下人们备好了,有了这个哪个下人还能想着背主?
谢凤安的姨娘那从前为了点儿宠爱斗得像是上辈子的仇人,现下呢?全都围着沈阎王打转儿。沈阎王替她们的孩子专门找了蒙师来开蒙,还每日让她们出去买自己想要的。
那赵勤仰拉着他们谢家一块儿造反,给了谢家什么好处?给钱了?给粮了?给了什么世代亲王的许诺了?
什么都没有!
他们现在急着拉人入伙儿的时候都给不了好处,难不成还真等着他们当了九五至尊坐拥天下就能洗心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