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枯枝上,沈时晴这个天下最大的贼头子笑着说:
“在那之前,有事,朕替你们挡着。”
高婉心脚下一顿,微微抬头,她看见了陛下的背影。
不远处,韩若薇也在看着陛下的背影。
岳素娘要送她出宫,却听见韩若薇啧啧称奇:
“我今日才发现,咱们陛下竟然生了一副美人骨。”
“韩学士您在说什么?”
韩若薇咂咂嘴,收回目光:“只是称赞陛下俊朗,俊朗,高大俊朗。”
沈时晴刚走到一半儿,四鼠匆匆忙忙地追了上来。
看了他一眼,沈时晴问:
“是西厂出了什么事?”
四鼠低着头,小声说:
“皇爷,西厂的小儿孙看管不利,宁安伯世子在保平侯的协助之下,窜逃出京,到了沈娘子所在的庄子上。”
沈时晴停下脚步,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那谢麟安可还好么?”
四鼠有些惊诧地抬眼看了看皇爷,声音又更小了几分:
“不太好,肠子都快被打出来了,又被逼着写了两张十万两银子的借据……去追人的小儿孙也被沈娘子手下拿了,知道是西厂的人,沈娘子才将他们放了回来。还、还有话转给皇爷。”
沈时晴揉了揉额角:
“他说了什么?”
“沈娘子说,这次的钱都是她的,不分账,她要选日子进宁安伯府讨债了。”
第85章 药碾
沈时晴到琼华殿暖阁的时候,林妙贞正穿着一件款式近似鞠衣的窄袖袍子坐在熏笼上苦着脸看文书。
徐宫令带着几个女官站在一旁,手里都是些折子。
一见“赵肃睿”掀开帘子进来,林妙贞连忙招手:
“快快快,这些礼部送来的备选名录,你来看看。”
解了大氅,沈时晴略烤了烤手,才走进内室笑着说:“林姐姐你是又遇到了什么难处?”
“我如今呀,是一步一个坑,两边的脚丫子都要崴折了。”口中抱怨着,她将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又接着说,“这是礼部推选的备选女夫子,要么年纪极大,要么是守寡在家还有节妇牌坊的,至于才学,反倒是其次……”
顿了顿,林妙贞苦笑:“次得不能再次,连我都不如。”
想想林妙贞好歹是进宫后学了《女诫》等书的,一手字大开大合漂亮的紧,沈时晴失笑:“姐姐的才干远胜寻常女子,要是真能找到几個只比你略逊色些的,反倒是意外之喜了。”
被人夸了,林妙贞侧了侧脑袋,眉毛挑了挑,露出了得意之色:
“我哪有什么才干?不过是占了这个位置就得做些事儿,这不是你教我的?倒是徐宫令、张典学还有舅母,真是手把手地教我。”
沈时晴看向侍立在册的徐宫令,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徐宫令,我将守心阁改为端己殿,另设端己殿学士等职,已经有了保平侯夫人韩氏暂领端己殿协办大学士一职,又让御前女官岳素娘暂领了端己殿行走,你已经是五品宫令,可愿暂领了同是五品的端己殿大学士一职?”
徐宫令还未如何,林妙贞惊诧非常,看着“赵肃睿”的脸色,她不禁脱口而出:
“太后娘娘又做了什么?”
沈时晴看向她,点头:“让一品侯夫人跪在西安门内听太监读《内训》,太后折辱人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
林妙贞倒是淡定,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只不过不是西安门内而是慈宁宫内罢了。
她连忙说:“一会儿我让人给二舅母送些东西,既然做了协办大学士,也该有个五品的补子,这个由我赐下吧。”
沈时晴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大概是想起了从前,心中轻轻一叹。
高门大户里折辱人的手段她自己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看着韩若薇跪在地上的时候,她真是想起了许多旧事,永远没有止境的佛豆,又或者抄不完的经书,还有看似无声无息实则无处不在的训诫与桎梏。
总有女人在跪着,从前的沈时晴、林妙贞,方才的韩若薇,此时也一定有女子正跪在地上。
明日也依然会有。
在她深思的时候,徐宫令已经行了一礼,声音徐徐道:“谢陛下恩典,只是,一则,宫正司主持宫中六局二十四司,事务繁多,三位宫令各司其职,有人少做了,自然有人多做,臣若是当了这个学士,只怕宫正司反倒难做皇后之臂助。二则,臣今年五十有六,年老力衰,实在难堪大任。三则,区区一个身无寸功的宫令做了端己殿学士,只怕让人看轻了端己殿,让人以为这不过是女官一系中另加一处罢了。”
林妙贞听得连连点头:“让徐宫令当这个端己殿学士,反倒让人觉得这端己殿也不过是在宫闱深处,要是能有一个宫外之人来做这个学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