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不惯皇帝这个称呼,自动进行了改换。
也不知想起了相关的什么事情,那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
没等旁人搭话,她兴味甚浓又点评道:“那天启……大王対魏忠贤这样好,他实在不该如此忘恩负义。”
丞相吕不韦,虽然侍奉在侧,却一直没说话,此时不知为何触动心怀,开口感叹道:“唉,人心总是凉薄。世上忘恩负义者,那是数不胜数。”
赵太后且不接这个话茬,只対吕不韦嫣然一笑:“太后太后的,把人都叫老了。”
她十七八岁的时候,是赵国著名美人。今年也才三十余,容颜身段就算不像十八岁那样娇艳,也没有逊色许多。
但吕不韦行止沉重端谨,低头躬身,避开了赵太后的眼神。
这座上还有一个宦官,已经位列王侯。赫赫有名的长信侯。
长信侯见机,赶紧接住太后的话:“太后貌美如花,就是十八岁的姑娘,在您面前,也是根本不敢抬头啊。”
赵太后果然开心,笑的如同春花初绽,当下就往那长信侯肩膀上打了一下,嗔道:“就你油嘴滑舌!废话,他们自然是不敢抬头,我是太后,这王国中的女子,谁不怕我?”
赢政本来就心情甚差,一看这三人情状,无名的郁闷恨不得蹿出了胸膛,蹭地一声就站起身来,差一点带翻了桌上的酒水。
赵太后惊了一跳。
她好像才看见自己的儿子,又或者说,她好像刚刚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半大不大的儿子。
一看孩子铁青着脸,赵太后倒也关心,站起身,抬手就想摸赢政的额头。
“儿子,咋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正在叛逆期的少年一把挡开:“别管我。”
赢政转身抬腿,往外就走。
他要离开大殿,走到旷野里去透透气。
这里又是酒味又是脂粉味,太窒息了。
身后传来长信侯的说话声音:“别管他了,没大没小。”
一个低三下四的宦官,也配说出这样的话。
赢政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没大没小的,究竟是谁。
他迈开长腿,不一会儿功夫,来到了荒野里,手枕着后脑勺躺在草地上。
天已经黑透了。
天音现示的天启朝专题,第一次出现就扎了他的心。
* * *
他听到女神仙说,魏忠贤一个宦官,居然要天启皇帝叫他亚父。
他赢政在这方面,居然比那废柴天启皇帝还要惨。
丞相吕不韦,要秦王赢政叫他仲父。
这也就罢了,吕丞相毕竟対他们家有大功。
最可恨的是那个长信侯。
一个臭宦官,居然拥有了自己的势力和兵马。
有一次喝醉了,居然対人说,我是秦王的“假父”,你们莫要得罪我。
羞耻像野火一样,在少年的胸膛里蔓延,烧灼到了他的面颊。
他的面颊像生病了一样的发烫。
再一想到,他有一次偷听到两个老奴仆的八卦,居然说,赢政本就是吕相国的种,赵姬根本就是带着肚子嫁给大王的……
想到这里,赢政的胸膛快被郁闷给涨破了,忍不住狼嚎了一声。
刚刚直播的小番外,一个劲儿的在脑子里打转。
“他们只想拥有这样一个傀儡,就可以一直把持朝政大权。”
傀儡……傀儡……
大权……大权……
几个字眼不断地在他眼前放大,他不断地强行抹去,又出现、放大。
如果说上次一声“亚父”,拨动了他少年敏感的神经,这次的一个“傀儡”,干脆把他的心,刺了个対穿。
* *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满天的星辰静默地闪烁着,像天幕上垂挂下来的葡萄,又像是智者的眼睛,终于安慰到了他。
或者是他几声怒吼,发泄掉了心中的闷气。
心中怒火一平息,他非凡的头脑开始转动。
女神仙直播天启朝专题之前,他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身边也是这么几个奇葩的人。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已经浑然不觉,仲父仲父,叫的美滋滋。
估计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他的处境如此难堪,如此羞耻,如此危险。他自己竟然还如此愚蠢,浑然不知。
于是上天费尽了心思,从后世找出来一个奇葩家庭,废柴皇帝,用来点醒他。
说起来他的家庭,和那天启皇帝的家庭,简直是一样一样的啊!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更复杂,更难办。
天启皇帝家里是奶娘,到他赢政这里,换成了亲娘。
于是更难办。
天启皇帝只有一个“亚父”,到他这里变成了俩。
宦官长信侯,还谈不上权倾朝野,因为他们秦国只是七国之一,没有那么大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