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响起了一阵窃笑声。
乐刹身后的手下却不敢笑,他们都知道昨晚主子那只眼睛就是被香泽城王太子香皎一拳给捶了个青紫,不光眼睛,原本脸颊和嘴角都是一片青一片紫,今天来参加宴会前,侍女好一顿涂脂抹粉给遮盖,别的地方都还好,就是眼睛不太容易上粉,遮不太住,无奈,这才整了个眼罩遮挡一二。
昨晚明奴没找到不说,还挨了一顿胖揍,一向性子高傲又阴狠的小主子,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因为不顺心,今早因化妆不力的侍女当场就被小主子喂了他饲养的那条虺蛇。一众侍卫伺候起来愈发胆战心惊。
乐刹一坐下后阴沉的目光就射向了对面的香皎,香皎笑吟吟朝他举杯,还老大不客气地吹了个充满嘲讽意味的口哨。
乐刹差点被气歪了鼻子。
他愤愤扭头,眼神接触到另一部族,脸色立马又黑了几分。
因为拔舌城那个面瘫鬼王也在冲他举酒杯。
“……”
这宴会还能不能参加了!怎么死对头都在一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乐刹正闷闷不乐,忽然不远处又起巨响,整个地面都在震颤,屋檐上的琉璃彩灯映在透明的地砖上晃出一片斑斓光晕。
听见这声音,乐刹露在外面的一只眼中微微一亮。
血池城的队伍到了。
一群人携风带电般走了进来,他们的步伐并不快,但每踏下一步便似一座山岳魏巍倾坠,每个块头都很大,个个神情彪悍,看人时眼底射出的光就像狼盯向猎物的眼神,有的头顶光亮纹着穷奇文身,有的满头红发结成一缕缕小辫,有的三头六臂每颗脑袋都不一样,还有的胸前垂着一串佛珠,仔细一瞧,那佛珠竟是一颗颗骷髅头制成的。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块头不算最大,气场却是最足,他带着一串骷髅佛珠闲庭信步走来时,会令人有种这是他家后花园的错觉。
这人左眼上也罩了一面眼罩,但与乐刹的滑稽不同,他转首之间便令人想起海底黑鲨无声张开的血盆大口,一眼之下令人望而生畏。
血池城血魇!
随着这群人进来,宴会上的气氛再次凝滞。
宝萃城鬼王宝狄亲自将血魇迎上左手边的位置。
这两位场中资历最老的鬼王并排走在一起,相对交谈的时候,其他部族落在他们身上的眼神便有些耐人寻味了,这其中,以香皎为最。
“大御者阁下,您说这两个老不死的,是不是真的准备黑吃黑?这可是在宝狄的地牌上,要是他俩真的勾结在一起,其他诸部危矣。”,香皎悄悄将头凑近大御者,她一侧的脸颊若有若无碰触到大御者淡金色的衣袂,从斜后方的角度看,就如同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大御者不动声色向后面靠了靠,同她拉开距离,轻笑道:“利合则聚,利歧则散。这世上哪有真正牢固的结盟,像这种本就互相防备的两方,哪怕一个小小的冲突可能就令他们由结盟转向敌对了,太子殿下觉得呢?”
香皎目光微微一闪,半晌笑道:“大御者说得是极,即便结了盟也可以想办法在两个老家伙心中种下互相怀疑的种子嘛。”
大御者闻言,向她轻轻举了下手中的酒杯,香皎回应,两人轻轻碰杯,彼此相视一笑。这一刻,唯有清亮的酒液映出两人垂下的眼底各怀心思的神色。
那边,血魇已经坐到了血池城的席位。
乐刹一看自己的靠山到了,立马狗腿地凑了过去,“血魇叔叔,您来了。路上没遇到那些不长眼的敢阻您大驾吧?”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往对面香泽城的席面上瞟,暗示和引战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按他的想法,血池城和香泽城一直不和,他们极乐城一直坚定地站在血池城这一方,他这次受了这么大委屈,血池城鬼王一定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唉,这人啊,有时候最错误的想法就是高估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份量。
玉晅摇头,瞧这家伙,一句话得罪的可不仅仅是香泽城。
在人东道主的地牌上说这话,这不无形中就暗讽了宝萃城安排不力,让有旧怨的部族在路上就打起来了嘛,但凡有点脑子,谁也不会这么明着动手。
那边宝狄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不少。
血魇端坐高位并不动,听见这话略微皱了下眉,抬起头扫了乐刹一眼,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乐刹懵然不觉,他身后一个有眼力见的护卫快速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乐刹似乎终有所觉,慌忙一把扯下自己的黑色眼罩,也顾不得自己青紫的眼眶会遭人嘲笑了,急急道:“血魇叔叔,您息怒,小侄儿不是故意触您霉头的。”他眼珠一转,面上涌出戚戚然的神色,又接着道:“只是,只是,小侄儿无能只有被人压着打的份,实在羞于露出这副模样,不光丢了我爹的脸,也丢了血魇叔叔您的抬举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