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期透过她又想起徐贵的死,想起他和徐贵同台对唱时的情景,不由得心上一酸。
可惜那样的风华绝代,再没有别人和他一起演绎了。
“那件青衣……怎么办?我怕它会害到更多的人。”缓过神来的红柳突然意识到。
“花儿,你去把它拿回来。”他的这个徒弟古灵精怪,沈佳期相信花伶会有办法。
第二天天刚亮,花伶和红柳就在衙门跟前守着。过了好久,才有人缓缓打开大门,探出脑袋来问她们俩:“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花伶赶紧凑上去:“大人大人,你知道郝大人为什么会死吗?”
那官差听闻此言,脸都绿了,如临大敌:“为什么?”
“因为那件衣服里住着一个鬼哦,徐贵的鬼魂,不信你问这个姐姐,她是徐贵的妻子。”
“班里最近一直不宁,沈管事请了位道法高深的大师,大师说,我家夫君还未离去,还魂进那件戏服,可不是嘛,我最近还总是梦到他。”红柳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还装作一脸的惊吓。
两人绘声绘色地描绘自己是怎么看到了那个鬼魂,又目睹到鬼魂害人的全部过程。
那个官差脸被吓得煞白:“那……那要怎么办?”
“那位大师跟我们掐指一算,说是只有跟徐贵有关系的人,才能免受邪气侵体,还嘱咐说要烧掉那件衣服,免得祸害到更多的人呢。”花伶见他信了,继续胡诌道。
那个官差一听,巴不得他们快点把那件衣服拿走,赶紧领着花伶和红柳去了资料库房。
没出衙门几步,裹着布袋的衣服就被俩人丢进了火堆里。
“其实,姐姐很爱徐贵的吧。”花伶拿着一个小棍子,戳着衣服,让火苗将空余的地方舔尽。
青衣迅速地被火龙吞噬,散发出一道黑烟。
红柳被烟呛得难受,捂着鼻子,转过身去:“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吗?”
“我知道啊,戏折里面很多都有写啊。”
戏折里的爱,能坚毅到移山海撼天地,能比海枯石烂还久远,永远不死不灭,也仅此而已。
红柳的释怀,让闹鬼一事落定。柳源戏班又回到了往日的安宁,甚至有几个胆大好事的富贾人家,特地邀请他们去演出,想看看到底有没有所谓的鬼魂,结果大失所望。
柳源戏班因此却又添了几分名声。
红柳心怀愧疚,主动留在了戏班里,帮何婶打打杂。有次替花伶梳着小辫,红柳打趣她:“小丫头,你心中的良人是什么样子的呀?”
花伶一边啃着手手,一边摇摇头:“不能是像沈师父那样的,太凶了……”
恰巧路过的沈佳期一听这话,顿时黑了脸:“伶儿,等下的侧空翻,再加两百个。”
“好嘛。”花伶揪着刚扎好的小辫子,极不情愿地嘟着嘴,应声道。
这便是柳源戏班的一天,严格且充实,有时候沈佳期想,或许游戏浮生也未尝不可。
只是班主走后,戏班里也没了带领人,大家举荐沈佳期上位,沈佳期只是摇了摇头,敲着手中的折扇,嘴里絮絮念着“立身莫被浮名累”,把劳班主手头的班务都分散给了大伙儿。
第11章 酒尽桃花凉5
酒是陈年好,越浓香醇厚的酒,必定是经历过越长时间的洗礼。慕卿相信,他的小花雕,就是那一坛子初酿的新酒,纯净、质朴,在时间的发酵下,终能绽放属于她自己的别样光辉。
会陪她走多久呢?慕卿无从得知,思忖着,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过一天是一天吧。
从前,他一个人,倒也随性自然、无所畏惧,而现在,一天天地数着时间,慕卿眉头间的阴云越来越重。
那个日子又要来了……
怎么办?那个小丫头还什么都不知道,吓到她怎么办?
他也不想告诉她,毕竟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花雕整个人懵懵懂懂,也许根本没办法理解的吧。
她还太小,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原玉,自然质朴,什么都不懂,在她该有的年纪,做着她开心的事,她不该背负下他的过往。
又有那么一瞬,慕卿后悔当初领走小花。现在看来,与其说是小花给他添了麻烦,不如说自己成为了她的累赘。
可是,该来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又是月半,慕卿本来正在酒坊查看谷物的发酵情况,胸口一阵疼闷席卷而来,心里暗叫不妙。
像是千斤大石压着胸口,又有成千上万的小石头不断地撞击着身体的各处,慕卿扶着酒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受至极。
糟糕,又要发作了?不行,得先告诉那个丫头,万一误伤了她……
他强忍着疼痛,用树木搭成的矮墙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路摸索着找到花雕,强装镇定,背对着她:“今天晚上,你换个地方睡,别来我的房间,饭菜在锅里,自己温一下,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