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在不远处等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想要去提醒他注意安全。
脚刚迈了一步,就见方才他们半路碰到的那群僧人也转到了这一块,其中一个甚至主动走了过来。
“Hello again.”对方友好地笑了笑。
宋芳许认出是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也友善地回了一句“Hi”。
顾执以为顶多就是旅途偶遇打个招呼就没了,没想到那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么站在宋芳许旁边跟他聊了起来。
顾执虽然英文一般,但尖起耳朵还是听到一些关键内容。
这群僧人是从尼泊尔过来朝圣的……问宋芳许哪里人……又推荐他下去后可以去金墙看看……
对话内容略显平常,以是顾执的注意力便渐渐跑偏,转而落到了宋芳许那磁性的嗓音上。
他的英文发音很好听,偏英音,跟说中文时的音色不同,听久了甚至有种莫名的性感。
顾执有些心猿意马,这时却听到僧人问了一句:“你看上去很忧愁。”
宋芳许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变,只轻声说:“是吗?”
僧人于是说了一长串话,夹杂了许多专业词汇,宋芳许回的话不多,但同样都是顾执不熟悉的单词,他不禁揪起眉头努力猜测这两人到底在交流什么。
“The root of suffering is attachment。”僧人最后说道,“I can see your yeaning to connect with the world but also the fears. You feel lost, unsure, and hopeless. When you are living in darkness, why don’t you look for light?. The Buddha will tell you the way.”
宋芳许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苦涩,只淡淡回道:“Thank you.”
也许是感觉到缘分未到,僧人颔首,不再多劝,祝过他后便离开了。
宋芳许依旧站在原地,视线投向远方。
尽管他并未对僧人的开导做出回应,但对方说的话还是难免勾起了从前的一些画面。
宋芳许,你真奇怪。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每次叫你都不出来。
芳许,妈妈只是想抱一下你,你怎么……
宋芳许,我喜欢你。
……
直到感到身边再次多了一道身影,思绪才得以被打断。
“你们刚聊了些什么?”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是早上不欢而散后,顾执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那杯咖啡泼得冲动,宋芳许还以为顾执也得气上好一阵。
鉴于早上顾执咄咄逼人的态度,他其实本不想再搭理这个人。但或许是那之后这人自知理亏主动隐形,又或许几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自己冷静,他默许了对方跟过来,并且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抿了抿嘴,宋芳许没去看他,只简单道:“一些佛教真言。”
顾执也没想到宋芳许会回答,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又恢复如常。
“你信这个?”他问。
宋芳许摇了摇头,“只是读过一些经书。”
一个人会出于什么目的去看神佛方面的书籍呢,顾执想,其实早在车上听宋芳许跟纪飞聊佛教宗派时,他就隐隐有这个疑问。
那句“你看上去很忧愁”忽然又涌上心底。
他看着宋芳许寡淡的表情,和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忽然感到一阵愧疚。
“对不起,”他说,“我为早上的行为向你道歉。”
宋芳许的眉头微微跳动,似是诧异地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顾执心中兀的一软,莫名生出想要抱一抱他的冲动。
旁人看来光鲜亮丽的贵公子,不知怎地,落在他眼里,投映出的却是孤岛上一棵寂寞的树。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些若有若无的醋意是那样的荒谬。
或许宋芳许有很多不为他所知的一面,或许他还有更多像纪飞这样的自己不曾知晓的密友,可面前这样的宋芳许却只有他能看见。
【When you are living in darkness, why don’t you look for light?】
每个人都在劝宋芳许改变,可是他却觉得这样的宋芳许已经足够值得被喜爱。
于是他动了动嘴唇:“宋芳许。你做得很棒了。”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宋芳许不免怔愣住。
顾执的声音如晚风温柔,“你能容忍我一路跟在你旁边,没有发作,也没有驱赶我,已经很棒了。你在忍耐,但也在努力,这些我都看到了。”
宋芳许的瞳孔猛然放大,像是从没想过会有人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顾执继续说道:“宋芳许,你的任何情绪都是很正常的,不用觉得羞耻和怀疑。世界上那么多的人又有几个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呢,我这样母胎solo的也不知道要如何恋爱……什么时候该牵手,什么时候该闭嘴,这些我都不懂,也会没把握,也会觉得心慌。所以你说你无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觉得痛苦,觉得恶心,这都是可以被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