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刻,书房中极为安静。
碳火烧得啪嗒响了一声,外面落的雪覆上了窗柩。
宋渊与他对视着,凌昭二字出来的时候,攸忽颤了颤。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有一面镜子攸忽摔成了碎片,每一块尖锐的碎片都插在了他的心口。
很疼。
大抵是他抖得太明显,快要倒地一般,凌召下意识上前想扶住他,快碰到他时,被他一把推开。
“滚开。”宋渊冷声道。
那是一种强烈的抗拒,还夹杂着他不愿意承认的伤心。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心口被插满碎片,所以他装作满不在乎,一脸冷然。
明明前辈子历经的一切都蒙上一层白布,可是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承认他爱他。
镜子碎在了宋元十二年的那场初雪,从此,再也拼不起来了。
滚开二字刚落下,宋渊就懵了。
上次他对待外人这么失态还是母亲逝世时,那时他年仅九岁。
正准备说些什么好补救一下,就对上了凌召有些空白的目光。
里面没有情绪,就这么望着他,看上去无比淡漠。
对方眨了一下眼,似乎不能读懂他的情绪,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他推开。
就像一个不懂情感也没有情感的怪物。
宋渊被他的目光看得一噎,口中的话瞬间就卡着说不出来了。
掌事的太监敲响了书房的门,尖着嗓子道:“陛下,雅安军来信了。”
宋渊一顿,许是昭和那有了什么消息,当即对凌召道:“使官大人,刚才失礼了,孤现在有要事在身,明日再恰谈可好?”
凌召很快又披上了那层伪装,君子端方,笑意朗然:“好。”
回了宋若的密信后,宋渊一不小心在案桌上撑着手睡熟了,待他醒来,已到子时。
他拉开书房的门,迎着寒风往回赶。
最终在寝宫和衣睡下,手中握着小刀,等着那个贼人自投罗网。
刚躺下没多久,床下的木板便传来一声轻响。
碳火烧得旺,外面落雪,可是里面暖烘烘的,宋渊的手心甚至出了一层汗。
当听到床下传来轻微声响时,他将小刀握紧。
对方身手好,要想真的将其制服,得出其不意。
譬如在他从床下爬出来时,将小刀架在他脖子上。
寝宫里烛火很亮,贼人才从床下探出身子,就被冰冷的小刀架住颈部的大动脉。
可几乎是刹那,局势便逆转过来。
宋渊的手被擒住,手上的小刀被卸下,顺势被贼人压到了床上。
小刀落地的清脆音在夜里很清晰。
门外的暗卫听到动静立马敲了一下门,等待命令。
一切转变得太迅速,迅速得让宋渊觉得,他最近是不是因为忙于接待使臣而过于疏于练功了。
被贼人压制在龙床上时,藉着烛火,他看清了对方面貌。
眉目俊朗温和,鼻梁高挺,眸色很淡,在烛火下呈着一点浅灰。
活生生的凌召的脸。
若是他几秒钟内不回应,暗卫便会冲进来。
他皱了一下眉,看着凌召,吩咐暗卫道:“退下。”
门外瞬间没了动静。
来人还压在他身上,攥住他的手,垂着眸子看他。
里面的情绪翻涌得厉害。
宋渊挣脱他的束缚,两手制住了他的肩膀,紧接着翻了个跟头,将其坐在身下。
宋渊转而压住他的手,微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使官大人这是何意?”
凌召只看着他,不说话。
半响,当宋渊已经快失去耐心时,面前的人蓦然低低喊道:“阿渊。”
有什么东西在宋渊脑子里炸开,他抬手,给了凌召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了狠手,一声脆响在殿内清晰无比,面前人的脸都红了半边。
似是有了之前被推开的经验,凌召再没露出那种有如不懂情感的怪物般的眼神,他望着宋渊笑了笑,轻声道:“没事,不疼。”
宋渊忍住心中莫名还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心虚地缩了缩手。
白日里也是,现在也是,下意识的动作总是跑在脑子前面。
流火国人,瞳色总是很浅,北国多雪色,他们的瞳色也如雪一般。
现在雪色中覆上了一层水。
宋渊当即从他身上弹开,“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不就扇了你一巴掌吗?大不了我让你扇回来!”
凌召没让眼泪流出来,他眼里含着水光,望着远处炸开的宋渊,蓦然低声道:“阿渊,我只是太想你了。”
“我好想你。”
宋渊被这声我好想你弄得脑子有些空,还没反应,便又听见对方道:“对不起,阿渊,我错了。”
正常来说,要有人同宋渊说这些黏糊话,他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此刻他却觉得心口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