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正松了口气,接过竹签,握在了掌心,接着听到春桃道:“小姐,这香味闻着真舒服,像是安神用的。”
她听了也凑近闻了闻,除了墨香什么也没闻出来。
但单是墨香也是极好闻的。
王大夫在屏风外写好了方子,上前交到了春桃手中。
正要离开时,李言兮叫住了他:“我爹可知这件事?”
王大夫拱手:“禀二小姐,我同老爷说你只是因为劳累昏倒了,没说脉象紊乱。”
李言兮垂下眼睑,温声道:“待会我爹问起,王伯就说我在府里闷坏了,需要出去透透气。”
王勉称是退下。
与此同时,皇宫,勤政殿内。
宋君手拿奏折,狐疑地盯着宋若。
宋若将密信放到御桌上,回眸瞧他,“怎么?”
宋君换了个姿势,仍旧狐疑地盯着她,“忻州上贡的墨呢?”
宋若道:“我拿了。”
宋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朕还指望着这墨批奏折呢。”
他又将手中的的奏折放下,话锋陡然一转,“这墨三年才上贡一次,这么宝贝,你说拿就拿了,总要告诉朕拿了干什么去了吧?”
“墨能做什么,自然是写字用。”宋若一顿,在一旁抽出个交椅坐下,“听说近日宫墙要翻新了?”
宋君闻言更加新奇了,往后靠在御椅上,掀唇笑道:“宫墙翻新自有文武百官,何须你操心。你同为兄坦白,是不是拿墨写情书去了?”
彼时宋若正提着茶壶给自己倒茶,手一抖,茶水倒偏了,洒在了茶盘上。
宋君的朗笑中,宋若放下茶壶,一口茶都没喝,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跨过门槛,还听到宋君一面笑一面说,“昭和,你倒是同孤说清楚,看上的是谁啊,万一孤不小心给他赐了婚可这么好。”
宋若闻言停下脚步,又重新走进勤政殿,“我昨日……同她亲了。”
殿内陡然静得厉害,半响,宋君才反应过来,“你这……你同秦知的婚约还在呢,虽说到时候你也不会真的嫁他,但是多少……”
宋若舌尖抵住了后槽牙,“我昨日是趁人之危。”
宋君原本斜靠在御椅上,这下差点摔了下去,“你如何趁人之危了?”
“她喝醉了,神志不清,便亲了我。”
宋君一拍奏折,“依孤看,那男子分明是装醉占你便宜!你说说是谁,为兄好替你查探查探心性。”
殿内烛火煌煌,阴影与烛光在宋若的身上形成交界,她默了一会,这才道:“皇兄,她是女子。”
宋君一愣,抬眼轻笑道:“女子又如何,不也得说出来让为兄查探查探其心性吗?”
·
到了八月,已经算得上初秋时节。
因着前几日昏倒,李承铉听了太医的话,以为她是待在府里闷坏了,特许她出府散散心。
李言兮原本打算出府去寻宋若,结果到了东街时,却遇上了秦知。
他穿着利久色的宽袍,是现今京城最流行的样式,袍上用金丝绣着连理枝。
这时,她恰巧刚支走春桃,让她去东街旁侧的咏诗会看看,那里文人聚集,字写得好看的一抓一把。
指不定这丫头就看中了哪位书生。
她一直想给春桃尽快选个好人家。
李言兮看着秦知,攸地就走不动了。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住的东西,从血液里生长出来,不明所以的情愫带着无尽的凶险。
过两日就到了圣旨赐婚的日子,秦知就要娶宋若了。
他会娶到自己最心爱的人。
恶意在心里滚过,李言兮抬脚同秦知一起进了酒肆。
很多年前,她曾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秦知身后。
那时秦知母亲去世,将近一个月在酒馆买醉,喝得不省人事。
李言兮不敢靠近他,只能躲在暗处,直到他喝得烂醉了,才敢出现在他面前。
那时李言兮只有十五岁,她坐在秦知面前,听他说许多废话。
听他说想娘亲了,军营真的很苦,听他说想成为像他爷爷那样的镇国将军。
后来的很多年里,自秦知坠崖而死,尸骨无存后,李言兮恍然明白了什么,当初,那个酒馆里,秦知当真没发觉她吗。
他一介武将,怎么会没发觉她。
可惜秦知同她一样,一生爱而不得。
本应死在疆场上的人却因为替心上人采药坠下山崖,他本可真的如同他爷爷一样,成为一代名将。
李言兮瞧着他,远远跟着,弯唇笑了。
昨日昏倒时的刺疼涌上了心脏,她每朝秦知走一步,刺疼便减轻一分。
那日宋若的话攸地传入了她的耳朵,
“我同他说我不会嫁他。”
“我同他说我心里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