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没有人能将长公主给认出来,宋若将面具取下,熟练着向小二开口打探:“不知刚才那位兄台说的秦军驻扎在何方?”
她生得俊秀,小二晃了晃神,以为是来西洲拉茶叶的哪家富家商人中的小公子,便没有多想,随口答道:“就在西洲城门东郊十里开外,具体在哪,小的也不知。”
李言兮寻思着宋若为何打探这个,只是还没有琢磨个所以然来,宋若便拉着她动身走了。
李九留在城中找落脚处时,宋若带着她出了城。
这一个月来,李言兮早已经习惯马车的颠簸,她坐在马车里,随着天色渐黑,有些昏昏欲睡。
她坐在宋若身旁,也不打探为何要去军营,轻轻倚在对方身上便闭上了眼。
待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彼时宋若捞起了窗口的帷帘往外看,正值二月中旬,一轮圆月挂在了苍穹中。
李言兮仍旧靠在宋若怀里,轻轻有了个动作,宋若便将捞起来的帷帘放下,回首朝她看来。
马车里点着一盏灯烛,灯烛被罩在了木匣中,光线有些暗,她看不清宋若的神色。
只见宋若抬手碰了碰她的脸,柔声道:“累吗?”
这一路以来,李言兮已经记不得宋若这是第几次问她这个问题了。
但凡她皱一下眉,宋若便会举轻若重,差马车停下来会。
她无奈着温声应道:“我不累。”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李言兮取出薄纱斗笠,将斗笠的细绳系在颔下。
宋若重新戴上了那副银质面具,掀开缭绫的车幔,先一步跳了下去,然后小心着将她搀扶了下来。
夜里风寒,朔风大多没有树木阻挡,风很大,只是比起雅安的寒风,这也称不上有多冷。
李言兮下了马车后,瑟缩了一下,拢了拢斗篷。
风掀开了斗笠薄纱的一角,又被宋若抬手拢好。
车夫将她们送到军队驻扎的军营前便麻溜地走了,想来是怕惹上血腥气。
军营驻扎之处,派了两个士卒守在营前。
李言兮跟在宋若身后,看着她出示了巡视军营的令牌,守门的士卒当即将她们放了进去。
天色已黑,军营里到处点着篝火,西属刚刚投降,带路的士兵说秦将军正带着将士们在主帐附近喝酒庆祝。
李言兮透过薄纱瞧着火光朝天的军营,薄纱下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显得有些不真切。
不远处遽然传来将士们的欢呼声,她微愣,这才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秦知了。
——刚收回西属,将要成为飞骑将军的秦知。
她身上的血液蓦然沸腾了起来,心里跃上了些期待。
终于,几人绕过了星罗棋布的宿帐,来到了主帐前。
一片空旷平坦的野地上,士兵们坐在一起绕成圈,个个都在灌酒,而站在在他们中间的秦知提着一壶酒,似乎喝得有些醉了。
他踉踉跄跄走了几步,高声喊道:“我大宋军,就是骁勇善战!”
他相比半年前晒黑了许多,也拔高了许多,脸上还多了块伤疤。
士兵们嬉笑着鼓掌:“将军说得好!”
秦知提着酒壶灌了几口,不少酒倒了出来,湿了他半边衣襟。
篝火丛中,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粗声粗气道:“总有一天,我要让北虎南豺再也不敢觊觎我们大宋,看到我们大宋军就吓得连滚带爬,敢过来就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士兵们又鼓起了掌,藉着酒劲,一个接着一个喊了起来:“我们跟着将军走,去守着北疆南疆!”
“打得他们不寒而栗!”
“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收回了西属,将士们士气大振,就连李言兮这样远远望着,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她的目光缓缓垂落到了秦知身上,无端地抿了抿唇。
真正见到秦知的那一刻,李言兮原以为自己会十分欢喜,可是却没有。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某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欢呼,一半却极为冷漠。
秦知终于朝她们看来,目光首先落在了宋若身上,然后自她身上扫过。
李言兮眼皮微跳,冥冥之中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她侧首,见宋若拿出了令牌,纤长的手指微松,将令牌扔到了秦知面前。
宋若回身走进了主帐中。
士卒们望着宋若扔了令牌,又看着宋若走进主帐,然后屏息给秦知让出一条道来。
秦知皱着眉,将手上的酒坛摔到了地上,也往主帐走去。
上好的西洲酒全洒在了地上,慢慢洇进了土里,酒坛碎了一地。
被掀开的帐子再次落下时,士卒们才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巡营的太监怎地如此猖狂?这不是找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