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落幕,众人这才入席。
秋羲和柳郁还有顾青书并另一名经魁同坐一桌,等主考官致辞后,在场之人才开始动筷。
鹿鸣宴虽说是官府飨宴新科举子所设,但几乎没有举子是单纯为了吃顿好的才来赴宴,少说也要在宴会上赋诗一首留些笔墨才是。
秋羲这回提前找柳郁打听过,就怕遇上之前望江亭雅集上被迫出丑的事,结果他憋了整整一上午也没写出半句诗,柳郁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秋羲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后非常感动,并果断拒绝。
他可不是不想让柳郁替他写一首鹿鸣宴的诗,他是怕柳郁写的太好,到时候有人让他现场再来一首,他可招架不住。
果然,主考官见众人酒食尽兴后,便开口让新科举子们随意做些雅兴之诗。
主考官的视线落在柳郁身上:“不如便从今科解元开始。”
柳郁起身朝主考官施礼,正要作诗,便听场中一人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素闻柳兄与秋兄交往甚密,今日两位又同赴鹿鸣,柳兄不如便以秋兄入诗如何?”
第82章
府衙所设的鹿鸣宴上,一名坐在后排的今科举人无端朝着柳郁发难。
秋羲一惊,这人不是存心找茬么!
虽说府衙举办鹿鸣宴也有让新科举子们比试才学的意思,但那也只是让举子们斗诗斗文,并非互相攻歼。
若说此人只是心直口快没有别的意思,秋羲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果然,这人话音刚落,和他坐在一块儿的其他举子也纷纷应和。
“早就听闻柳兄与秋兄整日里如胶似漆,时常抵足而眠,今日柳兄不妨让我等见识一回。”
秋羲眉头微挑,原来这些人是想拿他和柳郁的关系说事,不过他似乎并不认识这些人。
坐在上首的主考官望着下方的动静神色微凝,这位翰林出身的大学士施振弘是前科状元,往年也曾参加府衙的鹿鸣宴,却从没见过这种当众寻衅同侪的人。
他正待阻止,就听同坐的庆王好整以暇地开口道:“本王曾听父皇盛赞柳国舅才华横溢,不想今日能得一闻。”
庆王的话一出,施振弘再想阻止此事已然不可能。
一同坐在上首的安王只是斜了庆王一眼,端起酒杯饮酒。
安王和庆王虽然不比参加科举也不是新科举子,但这二人作为大齐的皇子,自然是要来宴会上笼络人才的。
“原来是庆王安排的人。”秋羲扫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庆王,忽然生出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柳郁朝秋羲微微颔首安抚道:“无碍。”
秋羲朝柳郁点点头,心下稍定。
席间坐着的都是京城各院出的举子,自然无人不知柳含章的才名,当初贞元帝那句“文章锦绣匡天下,”可谓是让京城所有读书人听得心向往之。
可惜柳含章自幼体弱多病,甚少参加各种诗会,同为国子监的监生也不一定与他见过几面,其他官学的生员更是如此。
现在有机会一睹柳含章的风采,众人齐刷刷挑头望向柳郁和秋羲这处。
席间灯火影影绰绰,席下笙箫不止不歇。
柳郁垂眸看向身边人,霜雪般的月光洒在秋羲乌黑的发间,柳郁凤眼中噙着笑意,沉吟道:
月中笙箫折桂日,
鹿鸣呦呦昭我心。
人生难遇一知己,
惟愿共饮秋月白。
吟罢,柳郁举杯朝秋羲笑道:“郁可与月白对饮否?”
“羲求之不得。”秋羲从桌案前起身,与柳郁对饮而尽。
“好!”安王拊掌叹道,“诗好人也好!”
虽然庆王和主考官大学士施振弘坐在上首还没发话,但有安王带头,一众与秋羲和柳郁相熟的举子们纷纷发自内心地喝彩。
“昔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有含章月白共赴鹿鸣!”
庆王见席间众人不仅不排斥,反而还高声喝彩,原本故作闲适的表情中透出一丝阴鸷。
他睨了秋羲一眼,越过施振弘开口道:“既然柳含章已经作诗,不如这一轮便交给秋月白。”
“是极是极,所谓一唱一和,柳含章的诗有了,秋月白的诗自然不能少。”方才朝柳郁发难的举子立刻应和庆王。
秋羲从未在国子监中作过诗,监生中稍微熟悉他一点的人都知道,而且他从未隐藏过自己在诗作上没有天赋这事,追随庆王的监中举子当然也知道。
于是这些人纷纷附和,寄希望于秋羲能因此当众出丑,好让他等在庆王满前博得几分垂青。
柳郁不着痕迹地和秋羲对视一眼,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知道秋羲这是心里有数,便放心地在桌案前坐下。
秋羲负手而立,看天看地看月看花,与他相熟的同窗均是紧张地望着他,就连安王也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