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略施粉黛、一身清雅的王□打开门,向站在门口的周霖柔柔一笑。
这两日周霖常见她笑,唯有此次令他感到有些奇妙,仿佛透过迷雾看清冰山一角,窥见那用温和与良善包裹着的冰刺,那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干净。
莫名的,周霖就是从王□温暖柔和的笑容中看出冷与净,并在不知不觉间平息了心底深埋而不可见的愤怨。
*
马车行驶在宽广大道,直奔皇宫,街边烟火气浓浓郁郁。驾车的小福子技艺高超,马车几乎无有颠簸。
车内,周霖与王□同坐一侧,王□枕着他的肩膀睡得很是香甜。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觉察王□言行皆暗藏目的,其城府之深浅难以辨明,周霖却无法对她心生厌恶。尽管他已经在怀疑此前种种与她相关的遭遇皆为算计,怀疑她谋在大理寺,甚至可能当年大理寺惨案…不,那时王□尚且年幼,怕是做不到,但倘若她背后有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就算如此,周霖发现自己也难以完全狠下心像对付犯人一样去对付她。
何况一切尚不成定数,兴许公主真的就像她所言那般仅仅是养些暗卫自保,未参与进权势斗争,其言行或许并非全是虚情假意。
他竟心生希冀。
意识到此,周霖忍不住蹙眉叹息。
这声叹息将浅眠的王□惊醒,她阖着双目,惯常地保持入梦时那样清浅缓慢的呼吸,仅思绪活跃。
她可以肯定周霖对她并非无情,这几次撩拨应是多少奏些效。若非今日突发的状况,约莫再过些时日,周霖就能真心心悦于她。到时她就可以利用周霖和大理寺,暗中将皇党转变为她的棋子,最后只消与丞相达成合作,即可平稳夺回江山,不至于让南周或其他宵小有可趁之机。
思及此,王□却不知该为谋划受阻而悲,还是该喜。
当是悲,何有喜?王□不由得暗笑自己犯痴。笑着笑着,她尝到几许苦涩,又伴生疲惫,疲惫得神志潜藏于暗,复又归梦。
直到马车入了宫门,周霖出声呼唤,王□才悠悠转醒,清醒后她深觉诧异,她竟是睡熟了?天地知晓,她自从获悉自己乃永淮王之女后就再未熟睡过,几乎无有一夜不是提心吊胆,防备一切。
“梓曦,圣上许有要事与我相商,我先送你至秦坤宫。待办完事,约莫用膳之时已至,圣上应会到秦坤宫用膳。而我乃外臣,不可于后宫露面,是以会在未时四刻左右再乘宫中马车去接你。”
按北秦皇宫规矩,只有皇宫马车可以在宫中驾行,其余外臣马车不可入皇宫。以及外臣只有乘皇宫马车才可前往后宫,且在后宫不能下车,但并非没有例外。
王□未应,仅是稍稍昂首瞧着他。
“可有何处不适?”周霖直视她的双目,关心道。
她摇摇头,伸手抱住他,将面颊贴于他的胸膛,倒不似想像中那样硬邦邦。王□仔细听着他的心跳声——平稳而有力,她轻语:“君泽,我等你。”
似是对前言之回应,又似不是。未等周霖想出个所以然,王□已端坐好,有些期盼又有些紧张地望向窗外,即使是看了十几年的光景。至于方才,仿佛不过云烟梦境。
见此,周霖没有多问,仅安静地看着安静的她。
仿若眨眼的功夫,秦坤宫已至,王□独自下车去。站在秦坤宫门前,她眼波流转,向车内的周霖展颜一笑,灿若朝阳。
周霖掀着车帷,凝望着她,直至再也瞧不见,他收回手,坐好,依旧是铁石心肠的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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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霖依召踏入威虎殿,坐在书案前的秦帝屏退了左右,其第一句话便是:“周卿,你与秦恒相处得如何?”
周霖晓得秦帝真正想问的是:有无把握将秦恒公主拉拢至皇党,让她在皇相之间周旋,打探相党情报。实属眼中只有争权,毫无关切。
他垂目,回答:“臣与公主…情投意合,想来公主很快就会与臣一条心。”
“好!”秦帝虎颜大悦,“周卿记得善待秦恒,他日天下太平,朕定封你为异姓王。”
他日天下太平即是他周霖命丧之日,封死人为异姓王,真有天子之风度。周霖于心中暗讽,面上却是不卑不亢亦不喜的“谢圣上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改标点orz
第34章
王□独自一人走进秦坤宫正殿, 令端坐主位、久候多时的皇后有几许惊讶。
“怎不见梓曦的侍女?”
王□强颜欢笑,回答:“玲珑犯了些错,儿臣未让她跟随。”
“原来如此。”齐皇后应着, 以眼神示意寺人搬把椅子到主位旁, 又接着对王□笑言,“梓曦快来, 让母后好好瞧瞧。”